潭墨仍然保持了早起的习惯。

他很自然地睁开眼睛,没有挣扎,也没有焦躁感,就像是安静的湖面。

昨晚的场景不自觉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苏离语在院中看着自己那副画的感觉,并不是简单地欣赏。

那种复杂的拉扯,潭墨感受得异常明显。

他有意为之,没想到还真的插柳成荫。

书画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对于潭墨来说,都是将眼前的东西,根据自己的理解呈现出来。

他呈现得并不是魔修苏离语。

而是苏离语。

虽然刚被威胁过,又被服下毒药,但是苏离语又给他一种没有坏到骨子里的感觉。

于是他在最后描摹眼睛的时候,还是留了一点纯真。

这点纯真可以来自于她“收回媚欢术”,或者是“让他持笔写字”。

又或者最重要的,是自己教她写字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的时候,那种羞怯。

他的眼中,躺在摇椅上的女子,大概曾经在这个院子里,也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会悠哉疯跑地玩,听到外面来人时,也会躲在门后怯生生地看,然后掩面回首,轻嗅她亲手摘下的兰花。

于是便有潭墨灵动的几笔。

希望自己不是凭空想象。

她毕竟还是魔修。

自己体内还有她喂下的毒药。

门外石桌上,那副画已经不见了。

潭墨没有理会,只是仔细地将自己的珍宝收拾好,然后才去准备今天的食材。

今天早上,他准备做一点简易的沙拉吃。

这里面用到的两个关键食材,其中一个是脆爽可口的新鲜蔬菜,另外一个则是冰鲑鱼的鱼生。

冰鲑鱼在寒潭里养着,寒潭边上可以顺手采一点蔬菜。

他到寒潭的时候,远望有一道身影。

天还没有完全亮,一片雾蒙蒙,那身影在潭边盈盈而立。

不会是看管寒潭的仙子来守株待兔了吧?

这寒潭与上次抓蓝冰鲫的地方可不同,上次潭墨可以靠本事,这次完全需要看运气。

等他小心地走近后,才发现并不是。

是洛凰,手中提着一个灰棕色的包裹。

她也格外敏感,知道此时不会有人来寒潭,所以感知到后,便回过身。

潭墨也刚好看向她。

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淡得和薄雾没什么两样。

“她也让你起这么早?”

洛凰上下打量潭墨,似乎也想知道他来此地做什么。

“习惯了。”

既然不是看守,潭墨就没有磨蹭的必要。

他简单回复一句后,便朝着寒潭中用渔网围起来的一圈走去,手法很熟练地从里面摸出一条已经成年,到达起作用年龄的冰鲑鱼。

然后他就熟练地摸出一个钩子,套在鱼嘴上,提在手中。

同时从靠近寒潭的边上,采了好几株翠绿的菜,生脆得吓人,抓得时候根部都会直接断裂开,流出汁水。

“你……你这是偷窃!”

“你之前没吃过?”

洛凰满肚子话被堵在嘴边,她把脸憋得通红,想了半天才道:“胡言乱语!这种极寒的东西,我怎么能吃!”

“我和赤苏叶混合之后做给你吃的。”

赤苏叶刚好可以中和冰鲑鱼的寒属性,同时还能增加口感,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听罢,洛凰好像想起之前说过很爱吃的鱼饼。

“你现在不是我的随从,我揭发你,你就等着吧。”

“你很卑鄙嘛?”

潭墨不想多费口舌,“反正是做给离语吃的,她巴不得天清宗的人找她麻烦。”

他转身便走。

“喂!”

洛凰忽然喊了他一声。

潭墨没有回头。

“你曾经放在我那里的这些笔记和东西,我现在准备全都扔掉。”

这时,潭墨驻足。

他没回头,但是还是开了口。

“我不在乎你扔掉和我有关的东西,只是那些笔记里面,记载了很多藏经阁里都没写过的东西,即使你不需要,留给其他弟子,留给将来的弟子,都是好的。”

“我会教他们的,你哪样不是本座教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潭墨已经继续迈开步子了。

他并没有想等自己回答他。

只是将他想说的说完而已吗?

这种装酷的感觉,她最讨厌了!

昨晚她想了一晚上,决定不会再给潭墨任何机会,她彻底对潭墨死心。

一介正道仙子,哪有给随从这么多次台阶,他都不上的道理?

于是她把生活中见到的所有和潭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今早早起来到寒潭。

寒潭因其寒属性灵物而生,她很少来这里。

这次打算把东西扔在寒潭里面,便是断了自己的念想。

毕竟如果她真的沉下去捡东西,绝对会因为隐疾复发死在寒潭里。

这便是保险上的保险。给她的“柔情”。

万一哪一天,潭墨求她,她难免生出这种念想。

一点都不要有。

……

潭墨离开寒潭之后,完全没有再去想那些东西的可惜。

反正里面什么天清宗的阵法、天清宗的灵物、天清宗功法的缺陷、洛凰的隐疾说明什么的……

无一不是和她有关系的。

他都和洛凰没关系了,那些东西他自然也不去想。

还是踏踏实实面对现在的生活。

于是他一刀下去,刚被放在石桌上的冰鲑鱼就被斩断脑袋,鱼尾巴还甩了两下。

然后就是叫起床服务。

“离语,起床,离语,起床,离语,鲤鱼?鲤鱼鲤鱼鲤鱼!”

他很公式化地用温柔的口音喊着,因为这套流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也算是勉强给自己找到乐子,他继续喊:“鲤鱼鲤鱼鲤鱼。”

门突然开了。

苏离语站在门口,施了淡妆,发丝不乱,明显是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

她怎么这么早?往常都是要叫十几句。

“叫本座什么?”

潭墨不慌不忙地应道:“虽然在院子里不能叫你的名字,但我还是觉得先熟悉一下,毕竟一会儿不是要和你去烟扬城挑婚戒嘛。”

“叫本座的名字可以。”

苏离语捏着他的衣领,“刚才怎么叫的,再叫一次?”

“离语,先放开一下,早餐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最爽口。”

他借由脱身,拈起菜刀,朝着那冰鲑鱼身上划了几刀,取出中间那块口感最好的鱼肉,“唰唰唰”几刀下去。

五片鱼肉已经一片一片叠在盘中。

为了让自己生活得舒服,他决定做一些委曲求全的事情。

“离语,请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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