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盈怀揣着复杂的心思，躲在走廊的拐角处，偷偷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着外面。

…究竟是想看到什么景象呢？

是希望看到秦师兄对毁容的师姐大发雷霆、从此恩断情绝，接着自己趁机上位吗？

还是希望看到两个人甜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场面呢？

…亦或者只是，想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想看看自己刚才塞过去的那把伞会起到什么作用？

“白芨”是她最亲近的闺蜜师姐，秦芜是他最爱慕的同门师兄。

两个人都是燕小盈生命中十分重要的存在，她不愿意失去其中任何一人。

万般纠结下，事到如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她看到秦芜与“白芨”正在门廊的屋檐下相谈甚欢。

秦芜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继而递给了“白芨”。

接着，秦芜忽而眉头一皱，面色有些凝重。

看得燕小盈也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紧张。

…这是怎么了？

……

“…如此说来，还需要泡制三日夜的时间，才能做成【冰灵面纱】了？”

秦芜皱着眉头疑问道。

上官无心接过纺织好的灵布，轻轻点头，精致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遗憾：

“是的。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那面纱并非短时间内能做成的……”

“居然这样啊……”

秦芜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在菖蒲的帮助下，他在来之前总算是集齐了百年灵丝与三叶青枝。

…虽然过程中略有一些小波折就是了。

之前在山下，那个黑衣的神秘女子提出第一个无理要求时，菖蒲几乎要跟她当场掐起架来。

好在经过秦芜从中一番周转调解、讨价还价之下，最终令那个女子改变了心意。

…她把“亲吻足尖”的要求换成了“单膝下跪后亲吻手背”。

虽说在菖蒲看来仍旧是十分屈辱掉价的举动，但对秦芜来说已经是能够接受的范畴了。

小小牺牲一些色相，就能换来价值昂贵的上品灵药，秦芜觉得是值得的。

至于那个神秘女子的第二个要求就更简单了：那就是带她一起回玄星宗。

这对于两人来说完全是举手之劳。

于是乎，秦芜一路领着那个女子回到了宗门后山的入口处。

接着，在分别前，作为报酬，秦芜得到了她赠予的三叶青枝。

不过因为这事儿，秦芜还是在来时的路上被菖蒲一直唠唠叨叨，说什么“只为了个给普通女子送礼，值得如此牺牲吗”“白家究竟给了兄长多少钱”“那个叫白芨的到底有多漂亮”“秦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听得秦芜不禁有些心中烦闷。

此刻面对着上官无心，秦芜摸着下巴，面露难色地委婉道：

“我表妹刚才强调说…她这两天一定要亲眼见识见识你我之间的感情…而且之后要上报到家族那里的。”

秦芜说的这话其实半真半假——菖蒲本人并没有真的这么说过，但她的言行举止间不外乎就是这个意思。

可能是原身过去放纵浪荡的生活过于靡乱，以至于给秦家都带来了麻烦。

因此，从菖蒲的态度来推测，家族那边似乎真的很想让他早些浪子回头、结婚成家。

这么想的话…倒是颇有一种“家里催你过年前赶紧谈回来个正经女朋友”的感觉。

但如今毕竟又情况特殊，不能让菖蒲看到这道妖痕。

三天的时间才能做成面纱，有点太晚了些——到时宗门大比早就结束了，监督自己的表妹恐怕也已经走了。

“这……”

听到秦芜的话，上官无心也束手无策。

“抱歉…师弟，都是我不好——”

她只能垂下头，如此自责道。

丝缕修长的黑色发丝循着小巧玲珑的香肩垂下、随风晃动；原本为了迎接秦芜而特地施了淡妆的脸蛋儿此刻浮现几分难堪神色。

冰冷素白的肤色即便抹了胭脂，也无法掩盖那份发自内心的病态苍白。

…明明在秦芜遇到困难而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帮不上忙。

甚至这困难还是由于她的存在而引发的。

如果换了真白芨来的话，作为未婚妻而言，会不会远远比她要称职？

她不禁这样想着。

——望着她这幅自责的姿态，秦芜倒是十分惊讶起来。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上官无心吗？

那个在书中动不动就抬手杀人、横行霸道、睥睨众生的冷酷女魔头…如今居然会对着他垂下高傲的头颅、像个小女生一样用软糯的嗓音低声道歉？

秦芜不由得产生一股，仿佛看到喜欢的角色变得ooc时的愤懑之情、以及怪异的不适感。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是自己的缘故才把她变成这样的。

哦，那没事了。

“唔…我想想…师姐的这面纱，理论上来说，应该主要是由三叶青枝发挥作用的吧？”

“嗯，的确如此，师弟的意思是……？”

“我在想…直接用灵药的汁液涂抹在脸颊上，能不能同样起到效果呢？”

秦芜试探性的发问道。

他发现上官无心听到这话后，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浑身一震、原本萎靡暗淡的眼神闪过一道精光，继而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情。

“是、是了…没准可以！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师弟真是匠心独运！怎么想到的这等天才点子！”

她此刻脸上的那兴奋神情，是秦芜从未见到过的。

“啊哈哈…也不算什么天才点子吧…就是不经意间想到了……”

秦芜摸着后脑勺，被这女魔头夸的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其实想说“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师姐十几年都想不到”，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明智地咽了回去。

…毕竟这女魔头可不像菖蒲那样，可以随意地吐槽拌嘴。

虽说他们眼下相处的已经颇为和谐了，但秦芜言行仍旧十分警惕，生怕万一不小心惹恼了她。

对于秦芜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可能威胁到性命的那些危险事情最好试都不要试、想都不要想。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上官无心兴致勃勃地拿起了那几根三叶青枝的灵藤，刚转身匆匆走出两步，忽而又反应过来、回头道：

“我这就拿灵药回房研磨试试——师弟要一起来吗？”

“…啊，我就算了，我在这儿等着吧。”

秦芜摆摆手，委婉地回绝了她邀请自己进入女生闺房的要求。

当初这女魔头强拽着自己“双修”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呢。

“唔…好吧。”

上官无心的神色明显萎靡了几分。

不过下一刻，她想了想，又小声地恳求道：

“那…如果我成功的话，师弟愿意陪我出门走走吗？”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语气踌躇地补充道：

“……跟我一起，用这把伞。”

她的语气十分忸怩不安，但话语内容倒是相当简洁精炼、心直口快。

秦芜低头望了一眼她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油纸伞，心中哑然失笑。

…居然连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女魔头这小算盘打的，怕是连躲在院内树下避雨的菖蒲都能听得见了——

他略感意外地抬眼、与上官无心那双瑰丽精致的美丽双眸对视。

在那冰蓝色的眸子之下，没有了初见面时那份高洁不可侵犯的孤傲面具，也没有习惯性内向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外壳。

只剩下闪闪发亮、充满某种炙热光辉的依恋。

但她眼神中那份沉甸甸的希冀感，甚至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秦芜不禁头一次感到有些紧张地犹豫起来。

“嗯……”

他视线的余光忽而瞟到一旁的拐角处——

是燕小盈，她正露出一颗小脑袋，偷偷望着这边。

注意到了秦芜投来的视线后，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接着在那儿吐着舌头、一根食指按在眼睑下的脸颊处、比划出了一个滑稽的鬼脸，还顺带竖起了大拇指，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那搞怪的模样一下子把秦芜逗乐了，原本感到的沉重紧张感也随之顷刻间烟消云散。

只是俩人一起冒雨出去散个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肯定不会出事的。

刚才的紧张应当是自己多虑了。

“…当然好啊，能陪师姐一起散步，我乐意至极——”

他点点头，面对眼前紧张等待回复的上官无心，如此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