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看来你的‘赫赫威名’已经传播到,连山下的野生女子都要闻风丧胆的程度了。”

一旁的菖蒲发出感慨。

“不…我倒是觉得,她可能是真认识我……”

秦芜皱起眉头,语气不确定地揣测道——不知为何,自从遇见这女子后,他心里总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没准眼前这位,可能是与我同宗的女修士也说不定…甚至……”

望着眼前女子的种种奇怪表现,秦芜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了一个在前些日子里曾令他心心念念的人名。

白芨。

主角光环笼罩下的天命圣女、玄幻大女主文的凤傲天、全书唯一指定人形自走外挂、气运加身的标准退婚逆袭流爽文主角。

……同时也是他的真·未来老婆。

但她都消失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会莫名出现在这种犄角旮旯的灵田边?

再说,第一次偷东西就偷到自家未婚妻头上…这种极小概率事件真会发生吗?

秦芜心中感觉十分难以相信。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女子,细细打量起她的外表来。

但对方的外貌被黑色大衣与纱笠遮的严严实实、根本无从分辨,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

“…姑娘,那个…这次误摘了你的灵药,的确是我们的不对。”

秦芜想了想,还是再度凑近那个正低声自言自语的神秘女子,主动交涉道:

“这样吧,我把这些摘下的三叶灵枝尽数归还,在此给你赔礼道歉了,姑娘可否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早些放我们回去,行吗?”

无论对方真实身份如何,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再耽误一阵,秦芜担心会让那女魔头等急了。

“…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走?”

黑衣女子再度仰起头、正面望过来——不知怎的,秦芜感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愈发冰冷起来、且视线中充满了怨气。

“我还没问清楚呢,旁边这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你们为何要冒着雨跑来这等偏僻的地方?莫非是要在野外做苟且之事?”

她以急促的语气一连串地发问,并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一旁的菖蒲。

虽说菖蒲有半边身子都躲在秦芜的背后,但仍旧可以看出她裙摆翩翩、端庄娴雅、衣着华丽、服饰精致,行为举止间都透漏出高洁典雅的出尘气质,俨然是一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模样。

莫非,这就是真正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名门闺秀么……

黑衣少女盯着盯着,眼眸中不禁闪过一丝自惭形秽的哀伤感。

还没等秦芜开口回答,躲在他身后的菖蒲倒是在此时先跳出来、忙不迭地驳斥道:

“什么?你说我跟他?别开玩笑了——!”

菖蒲提高了嗓门,急促地解释道:

“这无可救药的下流之徒是我的兄长,我是他的表妹而已;眼下我只是被迫不得不暂时待在他身边,我们之间才不可能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您说对吧,兄长?”

“嗯…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这样——除了你的第一句话,我对那个持保留意见。”

秦芜应答道。

黑衣的女子听完后,如释重负地点头点头。

“原来如此,是兄妹俩啊……”

她沉思片刻,扬起头,周身再度恢复了初见面时那副冷冽生硬的态度,沉声道:

“…好吧,想要我放你们两个走,也可以,这三叶青枝你也可以带走——”

“喔?”

秦芜眼前一亮。

偷了东西不用赔,还有这等白嫖的好事?

“多谢姑娘!姑娘大气!感谢姑娘您如此宽宏大量,您真是个心胸宽广的好心人啊!相较之下,某些p用没有的表妹简直是…咳咳。”

秦芜适时地收住了发散话题,继而正色道:

“姑娘既然如此慷慨,天色也已晚了,我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

“慢着。”

黑衣女子开口打断了他。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慢悠悠地踱步来到秦芜面前,单手叉腰,那把冰灵魄剑就如此凭空悬浮在一旁,明晃晃地发出武力威胁。

“放你们走,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秦芜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幽蓝色精致双眸,心中一阵紧张,咽了口空气。

又是条件…怎么感觉这些女子一个个都喜欢开条件啊…算起来他还欠着小师妹一个呢。

“…姑娘请说,秦芜尽力而为。”

“呵~”

黑衣的女子轻笑一声——但秦芜完全听不出来,她的笑意究竟是出自开心、还是别的什么更扭曲的东西。

“风水轮流转啊…真没想到,你这男人,有朝一日也会落到我的手中。”

她伸出光洁细嫩的一只纤纤玉手,带起一阵香风,用蛮力勾住秦芜的下巴,强迫秦芜与其面纱下的眼眸对视。

秦芜不安地缩紧了脖子。

颈部传来的冰凉寒意与对方的指尖带来的轻微剐蹭感袭遍全身,让他有些脊背发寒。

“姑娘有话好说…别这么动手动脚的,我们男女授受不亲。”

他不卑不亢地礼貌出声提醒道,同时后退两步、摆脱女子的控制范围。

“喂!你要对我兄长做什么——?”

一旁的菖蒲着急地发问。

但神秘的女子对此不慌不忙,悠然答道:

“第一个要求,很简单。

“我要他跪下亲吻我的足尖。”

“……啊?”

秦芜与菖蒲双双愣住了。

……

……

……

“轰隆隆隆——”

天边先是一道霹雳闪过,片刻后,头顶传来连绵不断炸响的闷雷。

滚动的雷声轰然作响,令人内心不安。

天色愈发阴暗了。

上官无心依旧倚靠在院门处等待着。

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焦躁不安、到僵硬麻木、再到如今的忧心忡忡。

秦师弟从来不会如此迟到。

更不会贸然失信于她。

虽说与秦芜接触时间还不超过两天,但上官无心就是如此坚信着的。

那究竟是什么阻拦了他的脚步呢……

“姐姐…还在这儿等人啊?”

一道软糯的声线从身后响起。

上官无心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燕小盈正犹犹豫豫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神色忸怩、一只手反复轻捻着前刘海儿垂到脸颊旁的发丝,另一只手藏在身后,脸上是颇为不好意思的羞愧神情。

“那个…刚才的事情,姐姐请不要放在心上…是我的问题。”

听到她这番话,上官无心面色一阵讶异。

“我知道姐姐毁了容心里很难过…我不该那么对待姐姐的…只是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怎么说呢…就是对这种妖气比较敏感…总之很对不起啦——”

燕小盈吞吞吐吐地解释着,语气间带着几分愧疚之意,手指不安地捏紧了裙边。

“没有关系,我理解你。”

上官无心微微颔首点头,同时心中发出一阵无声的叹息。

这小师妹的确是个阳光开朗的好孩子…自己刚才不该对她抱有怨气的。

倒不如说,真正该怪罪的罪魁祸首,应当是自己才对。

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给周围的人带来了麻烦与恐慌。

“姐姐不生气,那就太好了——对了,姐姐一直痴痴地待在这儿,是不是在等秦师兄呀~?”

燕小盈话题一转,眨眼间就恢复了往日活泼的姿态,语气俏皮地问道。

“我……”

上官无心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表示。

距离晚膳的标准时间过去半个多时辰了,秦芜仍旧还没有来。

甚至上官无心已经开始觉得,他没来才是对的、才是值得自己庆幸的。

像自己这等罪人,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坦然接受那份…靠着顶替她人身份才“偷窃”来的幸福吗?

一时的头脑冲动发热过后,事到如今,冷静下来之时,她反而又不甚确信了。

对方是宗门大族的贵公子,是风度翩翩的宗门男神,要家境有家境、要颜值有颜值、要人品有人品。

可她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被天道诅咒的脸庞,以及为了复仇而修炼到千疮百孔的残破身躯。

……在下定决心执行复仇计划时,她可以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对仇家的索命行动中,只成为一柄杀人的利剑、一个冷酷无情的残忍女魔头。

可在面对内心的感情时,她仍旧是那个从小被遗弃、孤立、霸凌的孤独少女。

从小扎根在心底的劣等感与不配得感,在弥漫的雨水清气作为催化剂下,疯狂地生长填充了内心每一处虚无破碎的空间,将少女钳制裹挟的宛若溺水一般窒息。

为什么至今还没来呢……

那她等了这么久…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好奇望着这边的小师妹,上官无心苦涩地说不出话来,只能逃避一样地低低垂下头,呆望着自己的足尖。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就好了……

要是没有遇到秦芜就好了……

如果当初不在宗门覆灭时侥幸活下来就好了……

如果——

“姐姐加油,这个给你!”

加油?什么加油?

燕小盈打断她思绪的声音格外活泼开朗,令上官无心很是意外——尤其是,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几分八卦调侃般的语气。

上官无心手中被小师妹强行塞进了一把足够双人撑的大型油纸伞。

没等她疑惑地开口询问,一只修长有力的宽厚手掌就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娇嫩的肩膀。

多年修行来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让上官无心想反手一个【碎星掌】、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分寸的陌生家伙。

可那种随之而来的熟悉感官,令她在运功触及到对方的丹田处之前,便骤然停下了动作。

是秦芜。

明明天边雨丝如注、闷雷滚动,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也几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双眼也尚未投去视线、接受到任何图像。

但她就是有种直觉,忽地就感觉出了对方。

……是为什么呢?

从青衫间微微散发出的一丝温暖体温?是似有若无的、也许只是自己单方面臆想出来的所谓男性气息?还是隔着两层精致衣袍、曾经感受到过的手掌的宽大、以及指腹处略显粗糙的些许老茧?

不…不是这样的。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掌管男女爱恋的绯红天神仿佛故意在与她开玩笑,它令上官无心曾经那颗只知道复仇与杀戮的心中,蓦地冒出一个从没想到过的奇异答案:

是因为少女心中那颗熊熊燃烧的爱恋之心在感知啊……

“真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了——”

秦芜略显歉意的赔笑道,肩头和上衣的多处都被雨水侵透打湿。

“这是承诺师姐的晚膳,我托人专门用灵力在一路上保温了,热乎着呢——”

在他身后不远处,幽香阁庭院内的大树下,菖蒲正压低了存在感、双手抱胸,在昏暗中默默注视着这边,神色颇为冷峻幽怨。

“对了对了,还有这里——锵锵锵!我为师姐寻来的上品三叶青枝——怎么样,喜欢吗?

“师姐、师姐…?怎么不说话,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上官无心抿了抿嘴唇,默然低头,望向他张开的手掌心——

那里赫然是几株散发着浓郁灵气的上品三叶青枝的藤条,上面沾满了雨水、以及被手掌一路紧攥过的痕迹。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迟到的吗?

她抬眼望向眼前上半身几乎全淋湿了的少年,心中一股澎湃的暖意缓缓流过全身。

“谢谢师弟…我很喜欢。”

……

一旁的燕小盈知趣地慢慢退后,脸上带着似乎是祝福般的开朗笑容,使劲攥住了刚才递伞的右手手腕、脚下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这个走廊。

在转过拐角时,她脸上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顷刻间垮塌下来,委屈地使劲咬紧了嘴唇、低头望向自己刚才递伞的右手,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真是个…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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