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忍不住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

尽管大概也许可能，这个笑看上去很丑。

“有屁就放。”

薇拉白了洛兰一眼，“皇女殿下让我……”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哈↗↘？”

薇拉极为嫌弃地摆出O.o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一个箭步上前，摆拳完接上勾拳，力气不大，恰好是能让洛兰叫出声又不会太疼的那种。

“别在这里发癫！”

薇拉像提溜垃圾一样扚（dia）起洛兰的脖后衣领，然后用匕首在洛兰的脖颈处虚划了一下，冷冷道，“待会见到殿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你的耳朵红了。”

洛兰揉着被打疼的下巴，超认真地说道。

“啊！！！老娘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黑气一闪，薇拉直接带着洛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从薇拉现身，到洛兰被一脚踹到皇女殿下的高跟鞋前，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十秒。

这让洛兰原本还准备跟薇拉扯皮两句的想法也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玫瑰红鞋尖轻轻勾起洛兰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晚上好，洛兰阁下。”

皇女的咬字十分清晰，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出来其中的某种愠怒。

她单手撑着下巴，美到极致的容颜上噙着笑，折扇在大腿上轻点两下，“本殿从未与你相见，应该没有对阁下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吧？”

——是啊，也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你的小迷妹把我的脖子捅了。

洛兰先是看了一眼皇女的冰肌玉足，然后舔舔唇，看向这个已经把伪装卸掉，变成真实面貌的「皇女」——芙萝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之前没有，但是皇女殿下此番绑架，不知能否称之为‘出格’呢？”

摒弃“维多利亚”这个身份后，芙萝拉的真人长有一头保养非常好的长发，主色调是午夜紫，神秘宛如深渊，发尾过渡为幽蓝色，仿佛夜空与深海交融。她的眼尾是那种上挑的眼睛，哪怕没有动作，也天生自带一种压迫感。洛兰大致估算了一下芙萝拉的身材比例，九头身，175左右，完美的御姐范儿。

一旁单膝跪地的薇拉冷冷瞥了洛兰一眼，将手放在腰间匕首上。

洛兰没有理她。

他很清楚，既然芙萝拉愿意委身主动与自己见面，甚至不做任何掩饰，那她就注定不会让薇拉杀死自己。

所以尽管现在有些狼狈，洛兰还是不卑不亢地直视着芙萝拉，偶尔眼神下移，看一些被对方很好遮掩住的值得幻想的美景。

芙萝拉展开折扇，掩嘴轻轻一笑，“你真的很有意思。明明此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可就在舞会的前一天，却开始想方设法地接触艾因兹贝伦家系嫡女，然后还‘巧合’地闯入27号开设的情报处。”

身旁的薇拉听到「巧合」二字，先是微不可察地绷紧了肌肉，随后听到自己的代号，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去。

这一系列小动作被洛兰尽收眼底。

“最后，你还在今日假借本殿的名义，支走艾尔薇拉，与莉涅特小姐度过了约莫五个小时的下午茶时光。”

芙萝拉的眼神平静，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冰冷与质询，“洛兰阁下，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洛兰早就想好了对策。

“少年慕艾，辗转反侧、日思夜想，又觉心上人一片真心被辜负，故而想要帮助心上人脱离爱情苦海，试图借机拉近关系。”

洛兰淡淡一笑，“这很正常，不是么？”

芙萝拉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这种对话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你喜欢莉涅特？”

“如此天真可爱的美丽少女，又有谁不喜欢呢？”

洛兰微笑，眼神纯粹，“难道皇女殿下觉得草民身份卑贱，与莉涅特小姐‘门不当，户不对’？”

这是洛兰惯用的伎俩。

用下三路进攻上三路，用青春期少年独有的幼稚纯真、搅和上位者的阴险诡谲和深谋远虑。

直球克腹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那是你们的私事，本殿不便过问。”

芙萝拉揉了揉眉心，“这么解释倒也合理。可作为平民的你，为何会知晓本殿的身份？以及……关于你的魔法，可谓是疑点颇多呢。”

洛兰没有回应，反而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间休息室的墙壁上画了许多隐匿魔法阵，但从规格和装潢配色来看，依然在那栋洋馆内。

换言之，就算真出现最坏的结果，他也可以逃。

“这两件事都属于草民的秘密，请殿下恕草民僭越，无可奉告。但是……”

薇拉果然是主线之外的角色。

和自己此前猜测的一样，她并没有告诉皇女为什么会主动追踪自己、以及为什么知道自己要参加舞会的事。

薇拉仅仅只是告知皇女自己的疑点，并且将他被卷入医馆这件事编造成“主动”。

光从这一点来看，薇拉和皇女的关系就一定不简单。至少，她有“私心”。

“草民有办法证明自己绝非帝国奸细。”

皇女对自己有兴趣，尤其是自己身上的「存在魔法」。

薇拉也有不纯动机，这是好事。

不明不白的善意是最恐怖的。相反，只要有需求，那么就一定有谈判甚至反向利用的余地。

“哦？”

芙萝拉来了兴趣，合上折扇，饶有兴致地看着洛兰。

似乎是这个姿势有些累了，芙萝拉换了另一条腿搭上去。

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拂面，引得洛兰精神恍惚了一瞬。

薇拉看着这一幕，气的牙痒痒。

但皇女在前，她也不敢外露出什么情绪。

“殿下之所以重视这场舞会，不仅仅是因为这场舞会牵连诸多势力，更是因为可以借助在舞会上的成功，让女皇陛下认可殿下的能力，从而在皇位之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草民说的可对？”

芙萝拉点头：“继续。”

洛兰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在平复心情还是享受余味，“我会在今晚的舞会上，用独属于我的方式，证明我与殿下您，本质上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共犯」。”

少年站起身，微微行礼，“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有什么比‘共同利益’更能证明彼此关系。只要我让艾尔薇拉的老相好对我升起敌意，同时引出帝国势力，不就能轻而易举地证明，我与王国与殿下您，永远是朋友吗？”

芙萝拉一双美眸缓缓眯起。

“有点意思。”

洛兰这句话听上去有些累赘，却是很好地点明了芙萝拉要做的两件核心大事：杀内奸，强抢民女。当然，如果能顺利把魔女也一并拿下，就更好了。

她与艾尔薇拉的退婚是一场非常经典的政治决策，两人本是青梅竹马，可因一场不明变故，艾尔薇拉在小时候从“天才”变成了“废物”，朝中政客认为若未来与艾尔薇拉继续完婚，将会有损皇家颜面和血脉。

但作为皇女，那种骨子里的桀骜和“占有欲”，让她不允许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夺走。尤其是某些来历不明的血脉低劣的“魔女”。

从功利性的角度来讲，艾尔薇拉对芙萝拉有用，从私心方面……芙萝拉，也不想把艾尔薇拉让出去。

啪。

折扇再度被展开。

“既然如此，那这场赌局，本殿就允许你上桌玩上一玩。”

芙萝拉笑道，“不仅如此，只要你成功证明了你的能力，本殿允诺，将代表斯图亚特王国，正式向你发出邀约，封官加爵，该你的一样不少；反之，本殿会让27号将你彻底抹杀。”

前半段利诱，后半段威逼。

但比起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洛兰感觉更多的，反倒是一种从容与戏谑。

就像是……一只本可以随时弄死耗子的猫，因为闲得无聊，竟然开始放任耗儿们逃跑。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多戏耍一会儿，给自己找点乐子。

如果洛兰没有猜错，即便自己在舞会上玩砸了，芙萝拉也一定有补救的后手。

“多谢殿下开恩。”

这场持续不到十分钟的绑架案，目的一共有两个。

一来，是芙萝拉皇女需要确保洛兰在舞会上不会搞出像下午那种漏洞百出的幺蛾子，从而影响她的原定计划。

二来，就是皇女可以借此机会，正式验证洛兰的身份，从而抉择是直接做掉，还是留他一命。

“但是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殿下。若我成功，整件事落入大臣们口中，将会让殿下变成‘借他人光成功的小人’，这……您能接受吗？”

“可笑。”

芙萝拉冷哼一声，“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天才，作为当权者，本殿要做的，仅仅只是利用和操控天才，让天才们心甘情愿地为本殿做事，并且心甘情愿地将一切成果都归于本殿身上。仅只位居幕后，便可掌天下局势，乘万物朝拜。这，才是本殿认为的，所谓真正的当权者。”

这是在喊口号吗？

是的。

这就是在假大空的喊口号。

但她和洛兰是在谈判，是在拉高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价值预期”，是在以对话的形式，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简单却又深刻地尝试了解彼此。

所以必须喊口号。

这里面的每个字都像是空泛的概念，但却明里暗里在捧杀洛兰，意思指他就是那个天才，激发其卖力干活，只要有用，就能上位。

也就是俗称的——“画饼”。

“殿下当真是……英明神武。”

并非虚言，发自肺腑。

上面那番话，也是原著从未提到过的有关芙萝拉的描写。

她明明是一个如此擅长算计人心，如此擅长利用天才的顶级谋略家，可在原著里的表现，却仅仅只是个降智反派，为了艾尔薇拉的一件贴身衣物杀平民斩姊妹……

多么荒唐？

洛兰从这场绑架中当真获得了许多关键信息。

最重要的两点，就是薇拉和皇女性格、思维上的补全，以及她们之间存在异心。

如果能利用好这两件事，在系统未来可能颁布给他有关【皇女败犬名场面】的任务中，洛兰或许就能与皇女周旋更久，更容易生存。

这也是为什么洛兰没有在这场会谈中指出薇拉在撒谎的主要原因。

她利用他，她利用她，他利用她和她。

所有人都在藏，所有人都在玩。

但是一场赌局，赢家向来只有一个。

末了，在被薇拉又一次拉入黑影之前，洛兰忽然对芙萝拉坦率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顺带一提，皇女殿下，您的腿很好看。”

薇拉一开始还以为洛兰要说什么重要的话，直到从他嘴里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才赶忙去捂他的嘴，但已经晚了。

“是么。”

芙萝拉看着诚惶诚恐的薇拉，以及被薇拉按住脑袋磕头却满眼真诚的洛兰良久，淡淡一笑，“那为了你日后能多看两眼，希望你努力活过今晚。”

黑影消散。

纤细修长的玉指划过扇骨，却自始至终没有办法滑至扇尾。

“你们两个，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少女独自一人的叹息在孤单的房间中回荡。

“夜莺……我真的好期待你把匕首刺向我喉咙的那天。我真的好累，好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