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绫，吃饭了……”
抬起头，妹妹还在那看书。
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淡淡地应了声“是”，然后驱动轮椅来到桌前。
她的脖颈处还挂着苏折月送的那枚四叶草吊坠，碧绿的叶片衬托着病态苍白的肌肤。
苏折月没什么胃口。
他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身后，那是门的方向。像是在焦虑什么一样，他站起身，走到楼梯处。
“焰绫，你先吃，我上楼给你收拾屋子。”
“好。”
得到回应后苏折月踩上楼梯，但还没走到一半，他又突然回过头，提醒道：“别光看书，多关注下自己周围，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赶紧叫我。”
“好。”
漫不经心的回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苏折月默默地上了楼。
脚步声逐渐远去，一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
苏焰绫抬头，看了眼楼梯。
复杂的情绪在眼中回荡，她撩了撩耳边的银发。
关于大橘的事情，她已经想清楚了，那不能怪哥哥。他也是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
她只是心里还有些遗憾罢了。
只是后面哥哥的反应就太奇怪了。
“玩偶？”
皱了皱眉，她记得回来时似乎的确见过符合哥哥描述的一个玩偶，但并不是刚才。
红色的头发……看起来很诡异……
宠物店周边的夜晚总是很安静，鲜少有车辆路过，唯有微弱的风声，吹打在橱窗，门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隐隐的，编织成孩童的欢声笑语。
“噔噔噔。”
嗯？有人敲门？
苏焰绫古怪地转过了头，看向房门。
宠物店有两个门，一个是用来搬运货物的侧门，一个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正门。
侧门是卷帘门，较大。正门是一扇木门，较窄。
此时此刻，隐约间似乎从正门的方向传来敲门声。
很轻，很小。像是用某种柔软的东西拍打，声音都被吸收。苏焰绫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有人敲门，还是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抑或者，只是因为微风吹动，房门的轻轻晃动所发出的杂声？
想了想，苏焰绫还是决定凑过去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人敲门。
右手挪到轮椅的操控区，她刚要向前。
“焰绫！”
忽然，楼上传来声音，她刚要转动轮椅的动作顿住了。
哥哥在叫他。
声音有些模糊，应该是在房间里。
“怎么了？”
因为隔得不远，他们可以直接喊话交流。
“过来一下，给我帮个忙。”
帮忙吗？苏焰绫了然。她驱动轮椅到家用电梯，然后上了二楼。
至于敲门声？就当是被风吹的吧。
……
门外，一只毛绒绒的玩偶正在敲门。
暗红色的布料编织成了毛发，暗红如血。惨白的布料脸上是两颗滚圆的眼珠，里面流露出扭曲的贪婪。它大嘴直裂到耳根，以诡异的角度张开，里面是一排排尖锐的牙齿，犹如鲨鱼般行行排列，密集程度令人头皮发麻。嘴角流出粘稠的唾液，如血液般呈现暗红，在白色的布料上划出一道道刺眼的轨迹。
“噔——噔——噔——”
它就这么不轻不缓，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拟人的人偶脸上那与之格格不入玩偶眼就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粗劣的白线已经因为与粗糙地面的摩擦而崩开，使它像是一个眼珠掉到了外面的怪物。
“呜——”
风声。
隐约间自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使它敲门的动作一滞。紧接着猛地后仰，如蜘蛛般从侧肋生出几根细腿，血淋淋的大嘴朝向夜空。玩偶的毛绒细腿踩在地上声音极小，它像一只蜘蛛一样挪动，悄无声息地躲进了某条小巷中。
……
苏折月叫妹妹上来并不单纯是为了让她帮忙，更多的还是出于担心。
他需要确保妹妹在自己的视线中，好保护她。
但也不能让她什么都不做。
等到妹妹驱动轮椅进了门后，他拿起刚刚从衣柜中取出的床单。
现在铺着的床单都隔了半年了，早已不干净。虽说从衣柜里取出来的也不一定好很多，但总归能用一用。
明天就得清洗晾晒一下了。
“焰绫。”
铺着床单，苏折月忽然出声。
“嗯？”
“你……还要去学校吗？”
犹豫一阵，苏折月才试探着说出口。
此话一出，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苏焰绫不说话，她低着头，带来的那本小说夹在臂弯处，护着自己的胸口。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床单发呆。
良久，她才给出了回答。
“不去。”
她微微撇过小脑袋，脸上满是不情不愿的神色。
“不去么……”
苏折月暗自嘀咕一声，随后露出一抹笑容。
“好吧，焰绫不想去就不去吧。”
“你没意见吗？”
苏焰绫古怪地问道。
“不。”
摇了摇头，苏折月继续着手上整理床单的动作，他的嘴角仍然带着那抹微笑。
“如果焰绫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
毕竟……最后这三年里，我希望你能生活的快乐些。
抬起头，苏折月认真地注视着妹妹。
“焰绫，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怎么样，你的哥哥永远都爱着你，会照顾你，保护你。”
同样，也会尽可能的，为你争取活着的机会的。
只要有那一抹希望。
“噗。”
掩着口，苏焰绫忽然轻笑出声。
“哥，你好肉麻，说的跟你马上要死了一样。”
说完，她撩了撩耳边的银发，将手上的床单整理好。
“而且，我只是不想去学校，又不是不能学了。”
她唇角弯弯。
“要对你妹妹有点信心呀？老哥。”
苏折月呆愣一瞬，嘴角勾出一抹释然的笑。
“好。”
对啊，他怎么忘了。
妹妹只是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要聪明的多。
她的思维很灵活，学习东西总是很快，唯一的缺点，最大的缺点，也只是双腿的残疾而已。
不喜欢与外人接触的性格，也是由双腿的残疾带来的。她难以接受其他人怪异的眼光。
但随着成长，已经比以前要好一些了。
苏折月莫名回忆起了过去。那个柔柔弱弱的自闭女孩，总是坐在异常宽大的轮椅上，不敢与他人对视，就连说话也总是畏畏缩缩、结结巴巴，连不成句。
那个时候的妹妹很招人怜爱，但是也很脆弱。但现在也已经逐渐走出来了，虽然与陌生人交流还是有些困难，不过总得来说是稳中向好。
但……
整理好了床单，他推着轮椅送妹妹下楼。
在苏焰绫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神晦涩。
他又想到了，妹妹的生命已经仅剩下三年。而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两年十一个月。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妹妹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