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骂我妈！”慕雪晴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呵呵。”
慕瑾瑜把水果刀往桌上一拍，她也不回怼，只是用力咬一口刚削过半的苹果，在妹妹面前扬了扬，歪着脑袋挑衅。
妹妹忽然怔住，他憋红脸，傻傻盯着如今这个“如花似玉”的哥哥，欲言又止。过好久，他才忍不住喷笑。
“妈呀，原来我这么漂亮，怪不得那些男生能被我看脸红呢~~”他下意识抚胸，咯咯直乐。
老实说——这个动作很娘，看得慕瑾瑜浑身刺挠不舒服。
“你能不能爷们儿点儿。”她凑近，压低声音，“别丢老子的脸哦，不然以后你自己下去买饭。”
“行吧。”妹妹不置可否，“我尽量，但做不到也别怨我，你现在不也跟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一样？”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慕瑾瑜坐回陪护椅，重新拿了个苹果，继续慢吞吞地削。
“不是做局吗？为什么你又说，只有我来救你？”
“因为我反悔了，不行吗？”
妹妹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在慕瑾瑜眼底，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致。
他忽脸红，“忒”了一口，怒骂：“都怪那狗X的顾世豪，长那么大，真塞进来还不得杀了我？那狗X一脱裤子我就后悔了，赶紧躲进去又洗了一回澡。”
“……？”慕瑾瑜缓缓抬头，眼神打出问号。
所以——就因为这种理由？
“懂了，你是既想嫁入豪门，又不想挨透。”
慕瑾瑜毫不掩饰嘲讽地总结。
“有什么问题吗？”妹妹盯过来，反唇相讥，“套用美国总统夫人的名言——当我还是个小女孩儿时，我的梦想就和妈妈一样，都是穿着租来的奢侈品，成为耀眼的女明星，或者选美模特。”
“找一个大自己十到三十岁的男人，获得一段经济上受益的婚姻，并尽可能减少发生肉体关系。”
他满不在乎地摊了摊唯一还能动的左胳膊：“肉就在嘴边，难道你不吃？钱就在地上，难道你不捡？照你意思，我就非得嫁给个又穷又矬的丑男人，去证明那狗屁的爱情存在喽？”
“你们一家子真是臭味儿相投。”慕瑾瑜微笑。
“你叽叽歪歪骂谁呢？？？”妹妹眼神忽然凌厉。
“你，你妈，还有慕建华。”
“吓我一跳。”妹妹忽又变得无所谓，“我还以为你骂我爸呢，原来是你爸啊，那没事了。”
“呸，真不要脸。”慕瑾瑜小声嘀咕。
“随便你怎么说，夏虫不可语冰。”妹妹毫不在乎，绿茶修炼出的脸皮，免疫一切常规火力。
终于削好那颗苹果，妹妹单手接过，审视一番，竟还有点嫌弃。
“什么啊。”他吐槽，“你这削的，也太磕碜了，算了，看在你为本小姐出生入死的份儿上，本小姐勉强接受。”
慕瑾瑜听得蹭蹭上火，又把水果刀往桌子上一拍，“矫情！爱吃不吃！”
晌午过后，阳光菇又来了趟。面对差点啪一下摔成肉酱的“哥哥”，神色那叫一个自责关切，承诺会尽自己所能弥补赔偿。
妹妹是真不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行，先给我一个亿。”
“——我去你妈.的！”慕瑾瑜却突然暴起，气鼓鼓冲向床上一副小人得志笑容的大男孩，抬手便要打。
还是阳光菇眼疾手快拉住她。
“你这……怎么了……”顾明诚有些不解。
“我呸！你好意思！你真好意思！不要脸！”
慕瑾瑜抓狂地朝病床吐唾沫，她本就生气，对自己之前“未知全貌便无理取闹”心存愧疚，结果妹妹还用她的脸搞起了勒索敲诈——她愈发怒不可遏。
妹妹笑容却凝固了，原本对金钱毫不掩饰的渴望，迅速被一种阴森所取代。
“放开我……放开我妹，你手摸哪儿呢？”他冷冷道。
顾明诚费解皱眉。
思虑几秒，他并未放任这对奇怪的兄妹打架，而是把炸毛猫咪似的女孩儿架了出去。
一出门，慕瑾瑜立即挣脱束缚，然而顾明诚沉默拦在门口，像一堵绝望的高坚果墙，她呆愣，忽觉无力，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抱腿蹲在地上，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眼角的泪花。
——奶奶的，一天出的水，都快赶上以前一年了。
——怎么就这么爱哭啊！
她讨厌眼泪，因为在男人的秩序里，眼泪代表软弱，而且毫无意义，流泪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男生宿舍里被扒光的小娘.炮。
偏偏这副讨厌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生物老师曾讲过的那个知识点。
【眼泪是一种生理本能反应。】
拭干泪。
努力平复好心绪。
她开口，声音却依旧夹杂几分讨厌的哭腔，“顾明诚，那什么，你别听他的，我们不要赔偿，你……”
原本还想说，医药费也没脸要。
可她转念又想到，老妖婆绝不可能替“自己”出医药费，而妈妈在老家，又拿不出什么钱。
她只好把下半句生咽回去，莫名觉得自己在阳光菇面前矮了几分。
“为什么？”顾明诚只觉好奇。
沉默一会儿，慕瑾瑜掏出妹妹手机，点开和顾世豪的聊天记录，纤白玉指颤抖着，递过去。
顾明诚郑重其事接过，却只浅浅瞥了一眼。
“不用，我都看过了。”
“啊？”慕瑾瑜呆愣，事情第一次超出她控制，她羞窘难堪问，“那你应该明白了吧？其实我不算什么无辜者，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她低头，羞愧无地自容，“是……我撩出的火，我挖的坑，大喷菇有错，但归根结底，也是我反复无常，心怀鬼胎……”
“你的意思是你想陪他过夜？”顾明诚轻声打断。
“不，我不想，我……”慕瑾瑜噎住，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该站在何种立场、用何种角度去解释。
于是到最后，她的嘴唇愈发苍白，也不得不直面那愈来愈赤.裸的妹妹真心，以及，感受自尊被践踏在其他雄性脚下的绝望。
“我只是……我只是……”樱唇微微颤动，她终于艰难地，勉强吐出那几个字，“想……嫁入豪门……”
说完好像解脱了。
脸颊滚烫，像大庭广众被扒光一样，耻辱难堪。
阳光菇的目光望过来，好似一柄柄带电的刀子。
许久。
“我都知道的。”顾明诚却又点了点头。
“啊？”慕瑾瑜再次茫然失措，她慌乱，“你，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这么怂？哦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息事宁人？”
“两个理由，一明一暗，一大一小，一正一邪，看你信哪个了。”顾明诚倚靠门边，双手插兜，姿态逐渐放松。
“第一个理由，首都来的访问团很重要，而且关乎我母亲一个堂兄长的仕途。非常时期，不能出任何差错。我没想到世豪会这么无法无天，明明平日里我也没少揍他。”
“至于第二个理由，和你一样。”
“啊？”慕瑾瑜微呆。
顾明诚笑了笑，“就跟你现在和我坦白、阻止你哥哥开口的理由一样。到底有些事，它不该是这样子的。”
“是啊……”
慕瑾瑜又难忍盈泪。
“有些事明明就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