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与恶魔签订了正式的契约，将自己四分之一的灵魂出卖给对方，从此成为了恶魔的眷属。凭借着从他那里得到的力量，自己迅速在魔法界崭露头角，成为了世人口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就连从前一直看不起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都对自己心生嫉妒。
从那以后，她便不断和恶魔进行交易，每次自己遇到难以解决的难题时都忍不住想向他求助。随着自己交易给他的灵魂越来越多，彼此的联系便愈是紧密，时常能听到恶魔在自己耳边低语，最后不知怎的……她竟逐渐爱上了那个恶魔。
梦到了这里薇娅就被吓醒了，以至于天都没亮她就有些迷惘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趴在自己肚子上。最后她被吓醒的时候，刚好梦到自己那个恶魔一脸坏笑地抱住自己，温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正好就是小夜躺着的位置。
“……你这家伙。原来就是你害得我做噩梦。”
少女脸色一黑，最后还是没舍得把小夜丢下床，只是小心翼翼地抱起对方放到一旁。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小夜是什么时候跳上来的，只记得昨晚自己回来之后根本没见到二哥，也没从艾尔莎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早早地就上了床休息。
世人常说，梦境是一个人内心的真实写照，亦或是期望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前薇娅偶尔也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这些梦多半在睡醒之后就完全忘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梦却显得格外的真实，特别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平心而论，作为恶魔的叶歌确实长着一张能骗到无知少女的俊俏脸庞，深邃而黝黑的眼眸中仿佛潜藏着千言万语，神秘而让人看不透的气场令他时刻保持着冷静与优雅。明明看起来表现得很轻浮，但对待外人时却显得规规矩矩，意外的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禁欲感。
她确信那家咖啡店时常有菲利亚的学生光顾并不完全是因为咖啡好喝，特别是有些女生在点了一杯咖啡之后就算一口不喝也在店里能坐很久。只不过薇娅从小就接受了相当于程度的“贵族”教育，对所谓的“帅哥”有相当程度的抵抗力。
在她的观念中，自己要么成为一名伟大的大魔导师，要么就一事无成地作为政治联姻的棋子嫁给别的家族。而很悲哀的是，薇娅比其他孩子要“聪明”的多，很早就理解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到底是从何而来。因为是家族生养了她，所以她必须回报家族。
如今她还能作为阿斯兰特家族的大小姐在菲利亚魔法学院里接受正统教育，享受相对富裕的吃穿用度，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父亲对自己还抱有怎样的期望——那个人早就对自己失望透顶了——而是因为她还有“升值”的余地。
每每想到这里，薇娅便会感到不甘心。她想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在还没来到这所学院的时候她便已经保持着远超同龄人的学习强度，每日的练习从未偷懒，所有能让她变强的方式她都愿意去一一尝试。她只是不甘心罢了，心里死死的憋着那一口气。
因为如果那一口气散了，她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真的能继续坚持下去了。要数年如一日地去做一件事很难，但想要放弃却只要一瞬间——只要产生那样的念头便无法再挽回了。
对薇娅来说，她完全不关心叶歌到底帅不帅，哪怕那家伙真的长得跟异形似的，只要契约是真实有效的就行了。可现在她竟然产生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羞耻，仿佛是承认了自己对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抱有好感。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肯定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薇娅咬着嘴唇，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但脸色却变得越来越红。她先是偷偷撇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小夜，随后刻意地去回忆梦里的内容，闭上眼靠坐在床背上，用被子盖住下半身，缓缓伸手按在小腹的位置，那种躁动的感觉仍旧残留在她的体内。
她仿佛听到那个恶魔的轻笑，幻想着被抱紧的模样，终于继续伸手下探，神情逐渐有些恍惚。不知怎的，那个恶魔的笑容在她脑海中变得愈发清晰，在梦里竟是她主动去渴求被爱，仿佛是品尝到世间最甜美的毒药一般上了瘾。
少女的动作并不显得青涩，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虽然薇娅对于爱情本身完全无感，可大抵是因为常年在过分压抑的环境下生活，积累的压力难以释放，所以养成了靠自己的习惯。她很清楚离艾尔莎过来喊自己起床还要过好一段时间，这些时间就足够她去冲个澡了。
……
“大小姐，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昨晚回房间之后又继续练习了吗？”艾尔莎站在薇娅身后，有些担忧地问道。
艾尔莎负责照顾薇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心里对薇娅还是很尊敬的。一般情况下她都会称呼薇娅为“大小姐”，只有一些特别的场合才会省略掉第一个字，比如昨天哈缪尔在的时候。而且阿斯兰特家族就只有薇娅一个女儿，称呼对方为“大小姐”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做了个噩梦，早上被吓醒了而已。月底就是期末考试了，最近应该没什么必修课要去了吧？”薇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若无其事地扯开了话题。
“必修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只剩下一些选修课程。今天下午的课程是世界史和魔法发展史，您要去吗？”艾尔莎说道。
她和薇娅是同一个班级，选的课程也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只要对照自己的课表就知道薇娅的课程有什么了。说起来艾尔莎的成绩还可以，虽然远比不上薇娅那么优秀，但作为侍读的仆从来说确实也算不错了。她对自己现在的成绩和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家族选中她本身就是有栽培她的意思，毕业之后她大概率还是会继续跟随薇娅——包括之后也会陪嫁出去。而且薇娅虽然有些难以亲近，但不会特意去为难别人，身上也没什么刁蛮的脾气，总的来说还是一位很好的主人。
她听说家族里那位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很难服侍的人，虽然魔法天赋奇高，但性格却怪异得难以琢磨，经常会有人因为惹得他们不快而被扫地出门。仔细想来，大小姐对自己的管理算是相当宽松了，即便偶尔犯错也只是皱着眉指正。
“不去了，课程的内容我都背下来了。下午我要出门一趟，昨天让你洗的衣服下午要烘干给我。”薇娅摇头道。法师的记忆力远超常人，她很久之前就已经选定了自己的选修课程，都是些靠背记就能过关的文化课。
这样她才能节省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魔法，而且学校教的东西大部分在她来学校之前就已经学过了。她的家教可比学校里的老师要严厉得多。而且她想学什么直接去图书馆或者是找相应的老师开小灶就行了。特权这种东西，就是要用了才会有的。
“我知道了。”艾尔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她当然知道昨天晚上大小姐带回来一套女仆装，而且看起来分明是刚脱下来没多久。
她不敢问这套衣服是哪里来的，也不敢问是谁穿过的——毕竟薇娅才是她的主人。但听到大小姐下午还要出门，艾尔莎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不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对了，下午帮我做一件事。”薇娅不想让艾尔莎难做，所以交给了她一个任务。
“什么事？”艾尔莎微微歪头。
“帮我打听一下索菲的宿舍在哪里。我有事要找她，如果你碰到她就说我想请她来宿舍做客。时间的话……就定在明天上午吧，到时候记得准备一些上好的茶点。”薇娅道。
今天是试用契约的第二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她就要和叶歌签订正式契约了。在那之前她必须先找索菲索菲聊一聊，最好是能从对方那里套到些有用的情报。至于小夜，它从昨天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过了，而且依旧是那副“莫挨老子”的样子。
可以抱，但是不给摸不给蹭。
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居然还那么拽，真不愧是那个混账恶魔的眷属。
“索菲·尤利娅吗？我知道了，下午我会去打听一下的。”艾尔莎点了点头。
“如果二哥问起，就说我去咖啡店打工了。别来多管闲事。”薇娅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小姐，您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好好休息几天？”艾尔莎这下是真的有些担心了。先不说钱的问题，她可不相信自家大小姐真的会对这种工作感兴趣。
作为薇娅的侍从，她深知薇娅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平日里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着装礼仪都表现得无可挑剔，除了待人接物有些冷淡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艾尔莎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家大小姐穿着一身女仆装去端茶递水的模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事。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我隐瞒一下，过了这两天我就不会去了。”薇娅轻叹口气。她并不想主动和自己的仆从提起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但很可惜艾尔莎的工作除了照顾自己外，还需要定期向家族汇报自己的情况。
虽然家里不至于时时刻刻都让人监视着自己，但这种很明显的异常情况并不在常理之中。很难想象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那个古板的父亲会怎么对自己发难。不如说，薇娅更情愿他对自己发难，那说明在他心里自己多少还有些价值和地位，不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人。
“是那个人胁迫了您吗？”艾尔莎的表情变得有些危险。
“不是，是我自愿的。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所以和他做了交易。这是必要的代价。”薇娅默然地摇了摇头。
契约的保密条款非常宽松，只要不直接对“无关者”说出叶歌的身份以及契约的内容就行。这在薇娅看来本身就是一种近乎默许的行为。
还是说，那个人有着什么特别的考量呢？
看着艾尔莎满是疑惑的表情，薇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让对方照做。圆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而这些谎本身就是站不稳脚跟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说。而且她确信无论是哈缪尔还是远在家乡的父亲都不会相信如此“儿戏”的理由。
到时候，她只要大大方方地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就能让所有人闭嘴了。因为她是阿斯兰特家的女儿，没有人可以质疑甚至是胁迫她——哪怕是她的大哥和二哥都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