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太好了。”

加布里埃尔这样说着，露出了由衷开心的微笑。

——好！先把她唬住，以后的事再想办法找借口，这对自己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你在笑什么？”

“——”

已经看见从布袋中散落的金币在自己脸上堆砌，加布里埃尔正在开心，却被女人一声冷不丁的问句镇住。

他转头看过去，微微歪头的帛曳站在原地。

金发女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加布里埃尔的脸。

“......啊，帛曳大人，我是——”

......不，也不能说自己其实在哭吧。

加布里埃尔眉头一抽。

自己不确定帛曳对人类情感的“无知”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但总不至于笑和哭代表着什么都区分不出来吧。

那样的话她也不会问自己在“笑什么”了。

好像只能说自己是在“开心”了。

“我是因为遇见了您而感到开心，帛曳大人。”

眯着眼笑着，加布里埃尔解释道。

“为什么遇见我会开心。”

“什么叫开心？”

帛曳又是两个问句出口。

“......嗯——”

嗯。

这都是什么问题。

是啊，为什么会开心呢。

微微笑着的男人，在口中悄悄尴尬地卷起舌头。

“因为您太美丽了，所以——人类看见美丽的东西就是会感到开心的。”

这样说着，加布里埃尔脑中一边飞速运转。

“开心是一种愉悦的情绪，人类得到满足时就会愉悦，而看见美的事物就会让人的心情得到满足。”

“开心......”

帛曳若有所思地低着眼。

“只要看见美丽的东西就会开心吗。”

“什么算人类认为的美丽的东西？”

“实不相瞒，您就是我看见过最美丽的事物。”

加布里埃尔快速答道。

这倒也不是搪塞对方的说辞，在男人的角度，帛曳确实美得有点过分了。

“我。”

“我在你眼中是美丽的事物吗。”

帛曳抬起眉眼，看向加布里埃尔的眼睛。

那双神性散漫的金色瞳眸，投出的无感情视线，直挺挺刺入加布里埃尔的眼睛。

男人登时一颤。

......此前都是他在有意无意间、去瞟向对方的眼睛。

刚刚是第一次，他在直视对方的眼睛的前提下，与对方对视。

像是冰冷又造型精致的石刀，朝着他直勾勾地刺来。

一股酥麻感几乎立刻自头顶炸开。

......堕天使，或者说天使，都是如此美丽的事物吗。

听说有些堕天使具备诱惑人的能力，但是帛曳......

加布里埃尔没有在帛曳的传说中听说过相关的故事。

——这就是纯粹的美，没有任何人性的纯美。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多少人遇见这般美景，自己即便论运气，也是千万人中之一吧。

感慨着自己的遭遇，加布里埃尔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开口。

“是的，帛曳大人，您就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事物，毋庸置疑——所以我感到开心是正常的。”

“这就是人类。”

——这就是人类。

加布里埃尔见过全是中等身家宾客参加的拍卖会场、为了一名姿色不错的奴隶少女不惜哄抢争吵。

那些男人只为将她纳入家中满足自己的私欲，就不惜丑态百出、在她的面前毫不收敛地露出自己最下作的一面。

......自己此刻却没有那样的感情呢。

男人微眯着眼。

帛曳确实相当美、自己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不容忽视的事实。

但那股美感来自原始、来自自然、来自非人类。

在明确知道帛曳并不是“人类”以后，加布里埃尔心中那股原本对帛曳的躯体没有衣物遮盖的羞耻感，也消弭了许多。

她是高于人类的存在，所以无法激发起自己的破坏欲、占有欲、也不会让自己产生任何不敬的感想。

——从结果上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和这样一位美丽的女性同行的途中、可以没有那方面的压力，对加布里埃尔来说并不坏。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一定要借用帛曳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想法。

......用尽一切手段，也要骗帛曳和自己同行。

“我好像明白了。”

听见加布里埃尔的话，帛曳点点头。

......人类看见美丽的事物就会感到满足、得到满足就会开心。

逻辑......很清楚。

但是自己还是没办法“理解”。

但是，这个男人确实为自己解释了一种人类的情绪。

很高效。

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去圣庭了。

帛曳又点点头。

“嗯......很高效。”

她重复了一遍心中所想，看向了加布里埃尔，“你做得很好，人类。”

“我做的很好吗？”

加布里埃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意思。

自己说不上做了什么，但是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

或许唬骗她的难度比想象中还要低。

只要这样时不时解释一些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笑意攀上男人脸颊。

“人类，你又在开心了。”

“又看到什么美丽的事物了。”

......

“人类，我需要怎样才能学会开心的情绪。”

已经决定跟着加布里埃尔的帛曳，跟在对方的身后沉默地走着；两人在山路上移动了一阵后，她不禁出声问道。

“嗯......或许需要得到什么满足吧。”

走在前面的加布里埃尔提了提背上的背包，不同材质的物件相互磕碰发出的叮咚声响随着他的动作传来。

......刚刚两人结束阶段性的谈话准备离开时，加布里埃尔才想起来自己的包和自己一起掉下崖边了。

帛曳把自己抱起来，但包她可就不会管了。

于是加布里埃尔只能问帛曳可不可以再去水下将他的包捞上来。

“包。”

“为什么要捞。”

......有时候加布里埃尔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只会提问的、会说话的人工娃娃说话。

解释了货物对自己的重要性、发现帛曳又对自己话语中的“金币”、“商务”、“售卖”等等话题提出了疑问和兴趣，加布里埃尔最后索性来了一句：“您能将包打捞上来的话，我会很开心的——这样也可以用一个实例为您解释‘开心’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

听到这话，金发的堕天使再没提问、一点迟疑都没有，翻身就向着两人身侧的崖边轻飘飘地落下去了。

......堕天使大人实在有点太好说话了。

回到现在，加布里埃尔感受着包里沉甸甸的重量，心中暗地吐槽。

“得到什么满足......”

“说道满足，您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返回圣庭接受赎罪。”

“......那个，是不是要您首先学会人类的感情才可以。”

“是。”

“为了学会开心的情绪，首先要学会人类的其他感情去圣庭接受赎罪吗。”

加布里埃尔干笑一声。

——做那种事完全是本末倒置了啊！堕天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