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莫离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站在一场风暴的边缘，眺望着属于命运的深渊。

“根据系统大数据推演……有67.78%的概率无法达成B级评分。”

小红的声音很轻，明明只是出现在他脑中，却又好似在这死寂的魔渊中回荡一般。

萧莫离轻轻叹了口气，指间缓缓收紧。

“果然……”他喃喃低语，看来也只能拼上最后一口气了。

可下一刻，那位端坐于水晶王座上的女子却缓缓起身，衣袂飘扬，像一片自轮回中走出的雪。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她望向他，锐利的眉眼在那一瞬变得温和了下来。

“我们......见过吗？”萧莫离神情一凛。

她却未正面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在找我？”他又问。

女子却摇了摇头，眼底映出的是横跨千年的执念与苦楚：“我只是想看看……在千万次轮回之后，我是否，还能再次与你相遇。”

“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划过他握剑的指骨。

“你想要一个故事……我便给你一个结局。”

下一刻，她闭上眼，轻声道：

“拔剑吧。”

“告诉这个世界，是你亲手斩断魔渊，了却一切。”

“告诉他们，你以一人之力，于万魔之中，仗剑独行。”

“让他们记住你，记住你的传说。”

萧莫离一动不动，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峰回路转，可他却不知为何，竟下不去手。

“你......不后悔吗？”

女子微笑：“我已经悔了千年，不差这一次。”

于是他拔剑。

剑鸣九霄，万魔震颤。

那一剑，斩断了宿命，也斩出了神话。

万魔山，雷云破碎，剑光如天瀑般洒落。

世人仰望天幕，皆以为，那是登仙之战的余威。

而真正的故事，只在魔渊最深处，随着那位女子的身影，悄然消散。

“莫离，再见。”

最后一缕呢喃随风而落，缓缓坠入他的心间。

当浓密的魔息如同冰雪消融，天空洒下璀璨的阳光时，萧莫离静静地站在光芒的照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想起了那个披着白衣的少女，孤独跋涉于无尽荒芜。

她在风中踉跄，在雪中彷徨，从晨曦走至暮霭，从春光走进寒霜。

从未回头，也从不曾停步。

“小红......”他低声唤道。

“我在。”

“她死了吗？”

“唔——根据系统大数据推演，死亡概率不超过0.1%。”

“这样......等等，你说的是死亡概率，不是存活概率？”

“嘛，毕竟莫离你那一剑完全没有砍中她欸。”

“......可我为什么会悲伤呢？”

萧莫离微微叹息，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好似女子仍立在那里，雪发如霜，眸光温柔。

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小红安静了片刻，方才提醒道：“莫离，你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

直到这时萧莫离才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衰败，并非衰老死亡的那种衰败，而是缓缓消弭于天地，直到永远消失不见的衰败。

他说，回去吧。

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远方的天，终于不再被魔息所遮掩。

那曾被乌云与煞气紧锁的天穹，在一瞬间破开了缠绕的梦魇，万道光芒穿云而下，洒落在这片历经血与火洗礼的大地之上。

万魔山之巅，所有人齐齐望向魔渊的方向。

那原本吞吐着魔息的深渊，此刻已然如同被天光净化，风静云缓，草木摇曳，山石嶙峋间透着几分久违的生机。阳光铺洒其上，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那么寂静。

在这一刻有人欢呼，有人振臂，也有人在满地残骸与焦土中热泪盈眶。

他们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起，魔渊将不复存在。

可就在这万人齐庆的时刻，却有一人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沐长秋。

她怔怔地望着那金光穿透而出的天幕，眼眸微颤，指尖缓缓落在心口，喃喃道：“……消失了。”

蛰伏在她体内的魔种，在刚刚那一瞬，如尘随风，烟消云散。

她能感知到，是那一道剑气斩落魔根，摧灭暗种，以一己之力清洗万魔之源。

那一剑，斩魔万千，净世如霜。

那是他。

她的萧师弟。

而同样心神震颤的，还有原本正于结界边厮杀的陆清如。

当那一道剑气越过长空，未伤她分毫，却好似风拂心弦，叫她整个人都微微一颤。

她似乎想起来了。

是他，当年在她陷入心魔时，护于她身前拔剑的人，是他！

就在众人仍未从震撼中回神时，灭魔榜前忽地流光乍现。

【灭魔榜】

【榜首·萧莫离·剑阁·登仙境】

榜名浮动的金光映照在每个人眼中，而后在万魔山上下炸开了真正的沸腾。

“是萧莫离！”

“居然是萧莫离！”

“是他斩断魔渊，是他救了我们！”

“萧剑仙！”

“箫剑仙！”

无数人振声欢呼，齐声高呼。

剑仙之名，名副其实。

就在这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一道身影踉跄地踏入了万魔山的结界。

那人青衣破碎，鲜血与尘泥交错，仿若风中残烛，一身伤痕，却仍傲然立于万千道目光的注视中。

萧莫离回来了。

整个山巅，忽而静了下来。

一切欢呼都在他出现的一瞬凝成了沉默，凝成了无法言说的敬畏。

萧剑仙。

那是一个用命换来的奇迹。

就在众人迟疑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时，有一道身影率先冲了出去。

是沐长秋。

她的身影如风，下一刻便扑入了那道遍体鳞伤的少年怀中。

她紧紧抱住他，仿佛再也不愿松手。

“萧师弟……萧师弟……”

她低声哽咽，声音碎得仿佛能揉进风里。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泪水涌出，沾湿了他破碎衣襟上的尘土。

而他，只是微微一笑，抬手缓缓落在她肩头。

“嗯，”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这一刻，风吹过山巅，白云掠过长空。

而那些剑影如诗，余音绕梁的过往，是他留在人世的传说。

少年仗剑独行，踏入万魔深渊，以登仙之威剑斩群魔，换来黎民万安。

他将自己化作光，后世之人则称他为——

“踏渊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