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鼻玉润被冻得绯红，浓密的睫羽落满细雪，宛如洒上一层晶莹霜花。
青丝如瀑的少女与染病的楚灵芸并肩前行，美眸却始终落在这位药务总管身上，不曾放松。
“回答我。”
白玉怜轻声说道，厚重的水雾随樱唇开阖喷吐而出。
楚灵芸只是静静微笑着，并未将少女的注视放在心上，她夸赞道：
“不愧是红绡姐看上的人，感觉相当敏锐。”
腕间的翡翠珠链不断晃动，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尤为显眼。
楚灵芸紧盯最前方的银璃，就像是为了提防她会突然回首那般。
在确认周围一切安全后，她才不动声色地缓缓扭头，抛给白玉怜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你说要找我们帮忙上雪龙山找药材的时候。”
“……是我的理由有什么问题吗？”
稍加思索过后，楚灵芸如此询问道。
白玉怜摇了摇头，一阵寒风袭过，让她忍不住将身上的棉衣裹得更紧了些。
最后，少女从怀中探出玉手，简单指了指楚灵芸腰间的玉牌，那是她药务总管的身份象征。
“理由没有问题，可问题是你是药务总管。就算尚药局的人如何繁忙，也不至于连一个人手都腾不出来吧？”
白玉怜从层层包裹的衣裳中伸出第二根纤指。
“其次，就算真的一个人手都腾不出来，也没必要让一个患了黑斑病的上司到贫民窟里找人。你到达方薇家的时候，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吧？”
再者，明明马车都准备好了，却没有能驾车的马夫——那马车是怎么开到贫民窟门口的？自动驾驶吗！？
所以白玉怜刚开始看见楚灵芸准备的马车时，她整个人都有些哑然。
综合以上推断——
“避开了尚药局的同僚，拒绝了马车夫的同行——你应该是有什么必须单独和我讲的事情吧？机密到连我身边的小银子都要提防的程度。”
自进山开始，楚灵芸一直都借身体不适的缘由，和最前面的银璃拉开一定距离，这些都被白玉怜尽收眼底。
寒风呼啸着掠过雪山，卷起漫天雪花如银絮飞舞。
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不断向山峰深处进发，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印。
再与银璃拉开一点距离后，楚灵芸将樱唇贴近白玉怜的耳畔，轻声低语了几个字。
“陈廷敬收在宅邸里的账册，现在在你身上吧？”
她的低语仿若闪电般顿时让白玉怜的后脊泛起寒意，双手也习惯性地护住藏于胸前的账册。
“你怎么知道的？”
“大理寺卿的宅邸戒备森严，一般人员根本无法出入，所以很难派人进去调查些什么东西。但里面无法进入，不等于我在外面就无法安插人手监视。”
楚灵芸的唇角抿起笑意。
“当时你闹得还挺大，陈府上下都开始戒严了，我的人很难不发现。”
事已至此，白玉怜也只好承认自己已经取得了陈廷敬买卖人口的罪证，从怀中掏出那本宝贵的账册。
她原本是想治好身上的伤后，再进皇宫里找皇上禀报的。
可惜半路便被楚灵芸截了胡，给弄到这荒无人烟的雪山上来。
不过后来楚灵芸也透露了一件要事。
“这件事情，我已经第一时间向皇上禀报了，就是他让我来取账册的，他还让我跟你讲些事情。”
说到最后几句时，楚灵芸的声音便放得更加轻了。
她正要开口，前方提灯的银璃却忽然扭过头对两人喊道：
“喂！大杂鱼！走得太慢了！”
一声呼喊将白玉怜两人吓得一激灵，还好白玉怜脑袋瓜子转得快，立马讪笑着回应。
“我要在后面照顾伤员的嘛，就麻烦强大无比的银璃大人在前面开路啦～”
最后面的尾音拖得甜甜的，让银璃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臭杂鱼……你好恶心啊……”
说罢，银璃便把自己与白玉怜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
白玉怜心里受到一百点暴击！虽然效果确实达到了就是了……
说回正题。
楚灵芸最重要的目的，其实就是按皇帝宋怀安的要求回收白玉怜所得的账册，以便后面衙门下场调查或抓捕陈廷敬，这点她已经做到了。
剩下便是皇帝托楚灵芸传达的话。
“据可靠消息情报称，京城中进行人口贩卖的犯罪集团会在近期对所有奴隶进行转移，麻烦你注意一下。同时——”
还请你做好决战的准备。
……
雪龙山并不算高峻，山峰常年积雪覆盖，如今正值深冬时节，更是银装素裹一片苍茫。山体呈阶梯状分布，半山腰处有平缓的台地，山顶则是连绵的峰脊。
按照楚灵芸的指示，三人很快便来到半山腰，却并未见到任何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药仓，唯有埋没了一切的白雪。
经过整夜的行路外加爬山，楚灵芸本就病弱的躯体已经不堪重负。
在白玉怜和银璃两人四处寻找药仓痕迹的时候，她只得找了处还算平整的空地休息。
旋即，楚灵芸便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
作为一座遍布寒林古木的雪山，周遭为何连一颗树木也见不到？
她们从山那头环山爬上来的时候，景色可不像现在这般荒芜。
意识到什么的楚灵芸摸了摸脚下的细雪，随后仰首望向头顶的山脊。即使在夜色的掩护中也看得出来，那里分明全都是树，只是到中段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此刻什么也没找到的白玉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只听见她无意地吐槽了一句。
“连个鬼都见不着，难不成全让大雪给埋了不成？”
楚灵芸瞬间茅塞顿开，她捡起一根粗大的枯枝，开始在雪地里刨挖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还未及白玉怜发出疑问，一块疑似屋顶的漆黑木块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果然……”
楚灵芸无力地丢掉手中的木棍，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里刚刚发生了雪崩，我们要找的药仓，估计都埋在下面了。最糟糕的情况……”
便是那些珍贵的药材随着雪崩，一同滚入了山底下那无边的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