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惊愕片刻后,银璃忽然上前抓住楚灵芸的玉臂。
楚灵芸樱唇间顿时传来一阵痛苦的呜咽,这才让银璃想起来她还是个病人,连忙道歉放手。
不过楚灵芸并未恼火,她咬牙忍住那难受劲,嫣然一笑道:
“既然已经确定黑斑病是某种毒,我们便按照这个思路去寻找可行的药方,国内没有就找国外的典籍,最后在一本自北大荒区域流传下来的民方里找到了相似的案例。经过初步试验,它确实能让病人的状况大大好转。”
说着,楚灵芸探出如凝脂般的纤手轻拉了下被银璃扯乱的衣襟,紧紧遮住雪肌之下的骇人黑斑。
寻得能医治黑斑病的药方,白玉怜两人欣喜地相视而笑,不过很快这股兴奋劲就被药务总管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但是,即使拥有了药方,我们也没办法救助全部的病人。”
“为什么!?”
白玉怜和银璃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人挤到楚灵芸面前。
楚灵芸螓首低垂,轻声道出缘由。
“我们缺少一味最重要的药,而尚药局的库房里基本都没有存货。”
“那怎么办?”
“好在我那些能干的同事通过调查以往的药材进货历史,查出了现在国内唯一还有这种药的地方。”
自京城向西南方向六七十里,沿盘岩古道前进四五个时辰,便能看见一座高耸异常、怪石林立的大山,因其山峰常年积雪,峰口又好似蛟龙龙首,百姓将其称为雪龙山。
“在雪龙山大概半山腰处,有一间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药库,里面应该就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楚灵芸迈着踉跄虚弱的莲步行至窗前,将其缓缓打开一道小缝,笔直的玉臂坚定指向那座神秘山峰的方向。
“现在尚药局的同事们在准备其他的药材,实在无法脱身。我作为他们的上司,自然要以身作则……但同时,如果我没能将药材带回来,那就是将所有病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我不能将所有人的命运赌在我一个人身上。”
说罢,楚灵芸蓦然回首,向白玉怜两人伸出纤纤素手,腕间的翡翠珠链在炉火的照耀下颇为明亮。
“所以,我想请二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随我一同上雪龙山寻药。”
银璃看着楚灵芸那几乎布满黑斑的、不再白嫩的玉手,刚欲作出回应,却听见一声瓷碗落地,净水洒满整片地板。
方薇爹娘颤抖地站在门前,疲惫的眸中重新焕发出光亮。
“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办法救下阿薇!?”
伴随着鼻间急促的呼吸,方薇她爹紧张地迈出一步,生怕慢了一点就会错失这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
也许是惊喜实在太振奋人心,男人脚下顿时一软,双膝直接便跪了下来,布满皱纹与伤疤的额头狠狠磕在地板上,发间的鬓白猛然一颤。
方薇母亲想上去扶他起身,却被男人轻轻推开,他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动弹,喉间滚动的恳求如此真切。
“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她还那么小……”
方薇母亲见状,也不由得鼻间一酸,眼眶顿时泛红,开始抽泣起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抚平自己那身满是补丁的布裙,轻轻擦干了眼角的泪珠,在丈夫旁边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
轻轻的一记响头,却似万钧山岳般压在每个人的心中。
银璃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扶两人,转眼间被白玉怜伸手拦下。
“大杂鱼!你干什么——”
而就在银璃正要质问她的时候,白玉怜如同泉水般轻灵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她微笑着对方薇的爹娘说道:
“放心吧,我们绝对会救您的孩子的。”
白玉怜知道,现在方薇父母所求的并非那些敷衍的辞令,而是一道切实的承诺。
要让他们真正站起来的,不是谁人的搀扶,而是医治病痛的希望。
“我们绝对会救您的孩子的。”
于是她再重申了一遍,就像是为了证实上一句话那般。
沉默少许之后,方薇的父亲哭起来了,方薇的母亲也哭起来了,两人慢慢从地上坐起,相拥而泣。
从一个多月前看着小方薇染病、憔悴起,两人不停地在旁边照料、记录,经历的苦难与忧愁已经足够多了。
作为一对目不识丁的农家夫妇,他们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多了。
而剩下的——
“——就是大夫的工作了,对吧?”
墨发少女回眸一笑,看着身后的银璃。
银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此刻的白玉怜在银璃心中比那燃烧的炉火还要明亮。
……
“话虽这么说……但大杂鱼,你懂医术吗?”
“嗯?不懂啊?”
“那你还那么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不是还有你吗?我相信你(坚毅的眼神)。”
“……(脸红)哼!算、算你会说话!”
走出贫民窟,楚灵芸早已托人备好了马车。
可惜没有能用的车夫,于是几人临时决定由白玉怜来当主驾,银璃坐在旁边当副驾,而身体不适的楚灵芸则老老实实待在车厢里休息。
马车沿着蜿蜒的盘岩古道缓缓前行,车轮在积雪覆盖的石径上发出沉闷的轧响。
两侧峭壁如刀削般耸立,寒风呼啸着从山谷间穿过,卷起漫天雪花在马车周围飞舞盘旋。雪片越下越密,很快便在车篷上积起厚厚一层,偶尔有几片调皮的雪花从缝隙间飘入车厢。
远山如黛,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整个世界都被这茫茫白雪笼罩,只余下马蹄踏雪的节拍声在寂静的山道间回荡。随着海拔渐高,积雪愈发深厚,马儿的步伐也变得愈发沉重,呼出的白气在严寒中瞬间凝结。
直到天边的星辰都被云层淹没,几人才到达雪龙山的山脚之下。
这里有处为过往旅人避风遮雨的草棚,可惜现在被雪压塌了一半。
由于大雪的缘故,白玉怜需下车去前方探路,如果积雪太厚马车无法通行的话,她们就必须徒步上山了。
“这里好冷啊……不会真的要徒步上山吧?”
等待白玉怜回来的时候,银璃躲在车厢里摩擦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纤手取暖,不时还将它垫在那柔嫩的臀下。
白玉怜很快便回来了。
“雪已经把路封掉了,马车过不去的,只能把车丢在这里了。”
可以说银璃确实是个乌鸦嘴。
可为了病榻上的方薇、贫民窟里患病的人们,她还是一咬牙,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方严寒至极的天地之中。
几人走到半路,白玉怜却越走越慢,逐渐来到了楚灵芸身旁。
少女的神情全然不似贫民窟时友好,只是漠然地轻声询问楚灵芸——
“周围已经没有闲人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来找我们的真正目的,楚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