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值午休时段，又或是这所学校本来就没多少学生，当雪秋跟着苏熙离开宿舍楼时，外面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只有树叶随风飘落，三三两两。

雪秋没有拒绝苏熙有关见面的邀请。

当然，那邀请并不直接来自苏熙，她只是代理人，邀请雪秋的是在她之上的学生会会长欧梓芸。

夏因早在青潭时就告诫过她，不要加入学生会，更不要去和名为“欧梓芸”的学姐打交道。

然而，就在上午，听到苏熙那番话后的他居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吩咐雪秋先去餐厅帮他打包好今天的午饭，随即便点下了“开始游戏”按钮，像个随意拆迁仆役的主人。

“你不必感到紧张，欧会长是个很好的人，”苏熙微笑着拍了拍雪秋的肩，“她每年还会自掏腰包给学生会成员发津贴呢。”

雪秋生硬地点了点头，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浑身僵硬，简直像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她先是跟着苏熙离开宿舍楼，穿过校道，现在又要被她带进一栋没去过的教学楼。

委实说，这应该不算是一栋教学楼，属于灵学院一号教学楼标志性的“1”已经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入口处用破旧红色横幅排列的“英灵殿”三字。

整栋楼的外墙惨白，总体比其他教学楼看起来崭新不少，像是近五年里上过漆。

为什么她要带我来这里？

雪秋想了想，最后只能认为，她们把学生会活动场所定在了这栋旧中显新、新中带旧的楼里。

“你和夏哥他是室友，一起住习惯吗？他没有欺负你吧？”

移步至电梯前，或许是发现雪秋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苏熙率先打破了沉默。

与上次参与考试时进过的教学楼截然相反，这栋楼和办公楼一样都安装了电梯，甚至比后者的还要新，这在整所透露着落后时代的校园里极为罕见。

雪秋还是没有接话，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他有和你提起过，他很早就来这里读书了吗？”苏熙又问。

这次，雪秋点了点头。

雪秋其实不是故意憋着话不说，她记得夏因说过他十四岁就进灵学院，而后在这里待了五年还没毕业，甚至在第六年，也就是现在，还在读大学二年级。

而且，此时此刻的雪秋心里有几十几百个问题，譬如“这栋楼为什么和其他教学楼不一样”，“为什么门口要用横幅挂着‘英灵殿’三个字”云云……

很可惜，她是那种一紧张就会说错话，或者干脆紧张到不敢开口。

也只有夏因在的时候她才不担心这些。

因为夏因自己就是个话痨，她即便说错了话，也会马上被对方成吨成吨的废话掩盖过去。

“我们到了。”

电梯门开，苏熙领着她穿过走廊，一路走到尽头。

风携着落叶从栏杆外涌入，前者吹洒在雪秋梳理整齐的雪白色长发上，后者不偏不倚，落在了印有“会长办公室”的牌匾正下方。

学生会会长还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吗？

几周之前，雪秋还只是个高三学生，她们那所学校的学生会形同虚设，唯一的作用只有管理早操与眼保健操，连成为老师们的走狗的权利都没有。

因此，她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

“我还有课，就先送到这儿了，会长她在里面，”苏熙指着面前紧闭的金属门笑笑，“别紧张，她不会吃了你的。”

雪秋点了点头，不知是因为夏因不在，还是这里算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已经僵得只剩下点头和摇头。

可还没等她敲门，里面却已经传来了声音。

“请进。”

雪秋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拉下了门把。

办公室内，完全没有办公室的样子。

房间正中央摆有圆桌，周围依次排列着十三把木质靠椅，一张透明计划板孤零零地立在窗边，阳光从窗外洒入，雪秋迎着光，根本看不清计划板上写着什么。

同样的，她没能第一时间看清计划板边上，端坐在桌前的人影。

“请坐，别客气。”圆桌旁的女孩说。

雪秋没有忘记她，那是个身材高挑，梳着剑道少女般马尾的女孩，也是夏因他们口中的“欧梓芸”欧会长。

雪秋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是大大咧咧地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拜入学生会麾下”，还是扭扭捏捏地表示“学姐您好，我是新生雪秋，谢谢您能邀请我”。

结果，事实就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乖乖地坐下。

她还偏偏挑了个距离欧梓芸最远的位置——圆桌的正对面。

“你的档案我已经从常仪那边查阅过，雪秋，女，18岁，前十八年人生平平无奇，却被校董会和零既明校长看中，和常霂、橘千咲一同成为这届的提前批新生。”

欧梓芸的脸上挂着笑，雪秋从那笑里看到了从容不迫，就像是君主礼贤下士，又或是一位王检阅直属于他的军队。

“但是我的等级……”雪秋壮着胆子开口。

她还是想把事实说出来，那就是，她被评为了“E”，不是S也不是A，而是吊车尾的“E”。

“不，等级不是评判人才的标准，实力才是，而你是校长和校董会钦定的人选，他们虽然顽固古板，但在能力测定上从未有过失误。”欧梓芸斩钉截铁地否定了雪秋的话。

“学生会是这所学校里唯一一个校级组织，”她放缓了声音，像是要让雪秋听得明明白白。

“它从建立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吸纳人才，虽然在过去的两年里因为一些事情变得一塌糊涂，但从我成为会长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允许学生会在腐败和懒散中自甘堕落。”

雪秋直着身子，她本来已经做好听面前这位全身上下只剩自信骄傲的会长侃侃而谈，却没想到，对方率先说出口的竟然是这样一段“黑历史”。

学生会在过去几年里发生了什么？

雪秋觉得自己没必要关心这些，可她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就好像把问题憋在心里是对这位欧会长的不尊重。

又或是，她忽然想起，之前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东西，是回忆，是称呼，还是……

“它一直都是优秀的组织，从建校到现在一直都是，直到它被它的上一任会长雾月琉璃接手。”

说到这里时，雪秋能隐约感觉到欧梓芸话里的温度。

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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