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看着桌上的美食,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绕着桌边转了一圈,最后却先跑去了卫生间洗起手来,又捧着清水,揉干净了小脸上的灰尘与脏污。

在用毛巾擦净后,这才回到餐桌旁坐下。

她没有碰那块冒着油光的肉排,而是扯了片菜叶,折断茎杆卷了起来,小点小点地啃啮着。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米粒尝试着揪了块面包下来,目光犹疑地将之捏在手中,沾了沾浓汤……

是这么吃的吧?

她将湿哒哒的面包块提了起来,一边捞起垂落的发丝不让其沾到汤汁,一边歪着小脸,别扭而狼狈地低下脖颈,将之递到嘴边。

“咳噗……”

她被吸进面包孔隙中的浓汤给烫到。

“慢点吃。”门口的卫兵突然开口,声音机械而冷淡。

“女王说了,你不能生病。”

米粒被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噎住。

她捏着小拳头轻捶着喉咙咽下,随后抬头看向那名女卫,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友善的迹象。

“那个…你们…也吃饭了吗?”女孩小声问道,努力想表现友好。

卫兵们仍旧面无表情,把她的问题当做空气。

米粒叹了口气,放弃了交流的念头。

这些人简直就像是赛拉菲娜的影子……

既冰冷又沉默,看得人直发怵。

她继续低头吃着饭,偶尔瞥一眼书房里的那堆书,心里越发忧愁。

自己不仅和什么天才完全沾不上半毛钱关系——说实话,是无可救药的蠢材。

米粒只是个菜到极致的社恐阿宅,对这些东西不说一窍不通、起码是毫无慧根……

怎么可能一晚上就为那个可怕的女人学完这么多东西?

强人所难也不是这么强的吧?

吃到一半,她如坐针毡,跑去书房将那些书抱了过来,摊在餐桌上。

《旧时代植物学基础》

《干旱地区农作物栽培技术》

《种子与土壤科学》……

噢。

她不行了。

太可怕了。

这些封面光是见着就头晕。

米粒将它们全都推开,趴在桌边闷闷地吃着晚餐。

饭后,又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踱步消食了一阵,女孩越发觉得,自己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酸臭味和黏腻感难以忍受。

连日的奔波与流浪,让她几乎忘记了清洁是何物。

如今有了条件,自然是想把自己从里到外洗刷干净。

随即,她走进那间宽敞得有些奢侈的卫生间。

足以容纳成年人的白瓷浴缸干净得能反光。

雪白的瓷砖铺满整个浴室。

墙砖的架子上,还整齐叠放着柔软的浴巾和崭新的换洗衣物——一套宽松的棉质睡衣,触感细腻。

米粒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粗衣,露出了这具身体本来的模样……

抬头看去,镜子里的女孩同样投来视线。

眼中的身子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皮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

纤细的锁骨清晰可见,肋骨也根根分明地凸显出来,像是下一刻便会刺破皮肤,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四肢细得像新抽的枝条,手腕脚踝细伶伶的,青筋隐约可见,没有光泽的小脸脸颊微微凹陷,只剩尚且还算精致的面骨强撑着、如同泄气的洋娃娃般……

枯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打结纠缠好似鸟窝,更显得身骨孱弱伶仃。

只有蔚蓝色的眼眸,此刻因为水汽的蒸腾而蒙上了层淡淡的薄雾,显得愈发澄澈无辜……

——却也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迷茫与疲惫。

这就是……现在的自己吗?

米粒别过头,不敢再看镜子里的女孩。

叹了口气,见水已放好,她便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

蜷缩在浴缸里,水波带走了连日来积累在肌肤上的尘土。

任由热水漫过肩膀与膝盖,寒意驱散了许多,女孩的小脸被热气熏得泛起不健康的红晕,虚弱无助的模样更甚。

一段时间过去。

泡过澡后,米粒身上只裹着一条比她整个人还大的浴巾,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当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时,便发现餐桌上的剩菜剩饭,包括那些餐具,全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先前守在门口的两名女卫,此刻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静得让人心慌。

她无奈地用另一条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这种长长的发丝打理起来颇为费劲。

走到床边,米粒拿起那本最薄的《旧时代植物学基础》,踩着柔软的床垫,摇摇晃晃地缩到了大床最里面的角落。

没办法。

矮个儿拔高。

其它看不懂。

装装样子吧。

她将所有的枕头和被子全都拢到自己身边,在角落筑起一个小小的堡垒,又把自己裹成一个鼓囊囊的蚕茧,只露出半颗小脑袋和摊开的书脊。

女孩努力集中精神开始阅读,但疲惫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再加上刚刚沐浴后的惬意,眼皮开始变得无比沉重。

书中的文字在逐渐模糊,变成了扭曲的符号在眼前飞舞……

不知不觉中,书本从她松开的指间滑落,轻飘飘地掉在被褥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的脑袋低下去,靠在蓬软的枕头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陷入了沉睡。

……

米粒房间的正上方,一个隐秘的观察室里。

赛拉菲娜正静静地站立着,目光透过脚下完全透明的强化玻璃地板,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女孩在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全都清晰无比地映入她的眼帘。

从她小心翼翼地进食,到她略带笨拙地翻阅那些农业典籍,再到她在浴室中略显无措的模样……

以及最后蜷缩在床角沉沉睡去。

这层天花板,对于楼下的米粒而言,与普通的金属穹顶并无二致,连半点光线的异样都察觉不到。

但对于赛拉菲娜来说,却是绝佳的单向观察窗——

隔绝了声音,还能将下方的所有都尽收眼底。

“伊芙琳,她进入【绿洲】之前的行踪,查到了多少?”赛拉菲娜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地问向侍立在一旁的银甲副官。

伊芙琳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

“回禀女王,关于米粒小姐的过去……我们能追溯到的最早记录,便是林澜在城外废墟区将她捡回【绿洲】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她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没有任何可查的身份信息或行动轨迹。”

“有趣……”赛拉菲娜眼中掠过淡淡波澜,很快便恢复了无悲无喜的平静。

她时而处理着手臂上便携光屏里显示的繁杂文件,时而沉眸看着下方缩在手工小窝中熟睡的米粒:

“晚餐,她为何没有动那块肉排?”

副官愣了一下,额角渗出点点细汗:“属下……不知。她只吃了蔬菜和面包…或许是……不合胃口?”

赛拉菲娜的指尖在光屏上轻轻一点,发出指令:

“将她今日所有食用过的残羹,以及未动过的食物样本,全部封存送检。”

“——我要亲自过目。”

“是……女王陛下。”

赛拉菲娜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

她看到了米粒在浴室镜子前,那副瘦弱得几乎能被风吹走的身体;

看到了女孩缩在浴缸里,苍白的小脸上被热水烫得泛起的虚弱红晕;

也看到了她将枕头和被子全都堆到角落的习性姿态……

“让营养师和医疗部门协商,明天之内,给她拟出新的饮食规划,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她的身体调理到可以接受手术的程度。”

“尽快让那群尸餐素位的老不死通过审批,将微型定位器和生命活动检测装置交付给我们的团队。”

“调整原本的压力预案,在她不在房间时,派人改变布局,记录她的反应和行为变化。”

“是。”副官欠身应道,朝着门口离去。

“还有,”银发女子提高了音调,“如果他们再敢相互推脱,耽误我的计划……”

“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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