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秋日午后,阴天。

后天就是宗门大比。

秦芜还在补觉。

窗外的梧桐树正簌簌地落下金黄色的枯叶,天色比往日暗得早,明明才申时,窗纸却泛着青灰色,像蒙了层薄烟。

竹墙上的藤蔓不知何时缠到了窗棂上,叶片上沁出细小的水珠,顺着藤蔓往下淌,在窗台表面凹进一片小水洼。

青石板路早已褪尽暑气、泛着冷津津的光,像被磨了千百遍的砚台。檐角挂着的蛛网兜住了几片云絮,蛛丝在风里轻轻震颤。

昏睡中,秦芜做了个离奇的梦。

梦中,他正持剑与一只巨型妖狼厮杀缠斗。

他遍体鳞伤,浑身衣物都被风刃划的破破烂烂,好在最终成功制服了那头妖兽。

但在秦芜正要持剑俯身给它致命一击的时候,身下的妖狼忽而变成了一只小猫。

然后狠狠咬住了他的棒棒糖。

“……?”

秦芜顿时感觉下身一阵微妙的沉重压迫感与不适感袭来,倒吸了口凉气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下一刻,他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一颗小脑袋正俯卧在他腰间,轻手轻脚扒下了他的衣物。

未熟少女的清新体香扑面而来,柔顺的发丝悉心地在脑后扎成了三股辫的低马尾,此刻正随地球重力而微微地上下摇动起伏。

“嘶——”

秦芜不禁瞬间挺直了腰板,某种神秘的真空触感令他闪电般伸手按住那颗脑袋。

“小箐…你、你在干什么?!”

清纯秀丽且甜美可人的稚嫩小女仆仰起脸、视线上移,含糊不清地小声解释道:

“唔…在叫主人起床啊?”

她一双天真稚嫩的水汪汪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与懵懂。

“不是、谁教你这么叫人起床的?快从我身上下去!”

秦芜慌忙翻了个身,把不知所措的女孩从大腿上推下去,接着忙不迭拉上衣物、遮住某处傲视群雄的私密部位。

他是吩咐过让俩女仆下午喊他起来,但没说过要这样啊——!

“唔…奇怪了…家族培训的阿姨明明讲过…主人最喜欢早上被这样叫起来了啊……”

女孩歪着脑袋、一脸困惑,

接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拳砸在右手心、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了!莫非主人是想喝早餐奶?姐姐快来——”

“怎么啦?”

正穿着围裙做午饭的高挑女仆从卧室门外探进头来。

“主人想喝——唔唔唔……!”

秦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心中无比吃惊。

这就是原身在家族里调教出来的婢女?

太逆天了吧——

这哪里是收了两个婢女…分明是收了两个热兵器吧!

年龄才这么小一点,就爬到男人的床上…真畜生啊——

想到这儿,秦芜简直有种想自扇巴掌的冲动,但想想打了也只会痛到自己,于是转而催促道:

“出去出去,都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准擅自进我的卧室,懂了吗?”

他把茫然无措的小女仆驱赶出房间,接着反手关上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啪、啪、啪——”

突兀的三道清脆掌声从他身后响起。

秦芜寻声转头看去,发现昨日…哦不对,早晨见过的那位家族表妹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床头的书桌旁,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菖蒲?你怎么也在我房间里——”

女孩没有搭话,而是先轻轻抬手、身前的桌面顿时凭空冒出了一杯雾气氤氲的上品仙茶,香气四溢。

金色的绣线与华丽的流仙长裙衣袂飘飘,及肩的秀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头上用丝带和玉簪、以及一系列秦芜叫不出名字的古风发饰,共同束成复杂的高髻凤冠与编发垂髫,裸露在外的些许光滑香肩与颈部肌肤显现出性感的柔嫩光泽。

浑身上下的高洁气质,俨然是一副成长在深闺之中、养尊处优的贵族世家大小姐模样。

——前提是忽略掉她此刻与所谓“淑女姿态”毫不沾边的、随心翘起且摇晃着的二郎腿。

“不错的午间表演,兄长。”

少女放下原本翘起的饱满紧实的大腿,微抿一口墨绿色的灵茶,接着换上另一边腿继续翘着。

精致小巧的粉嫩玉足在半空轻轻晃荡,惹人注目。

“确实有几分正人君子的皮相了——但兄长还能压抑本性多久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少女冰雪般精致俏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优雅的浅笑,但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高兴的情绪。

秦芜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这个脑海里毫无印象的表妹。

原作里可没对秦家有什么过多的笔墨描述,但这个名为菖蒲的少女在刚才的言行举止间,让秦芜莫名联想到了书中主角团的另一个人。

一个自封【涤罪者】称号的神秘女性。

那是一个未曾在书中暴露过真名,行为言语处处透着“谜语人”意味的少女。

除了与菖蒲同样的高傲冷艳、不近人情外,那个神秘女子还对任何邪恶罪孽之物都极度厌恶,对魔修们更是仇恨到了偏执狂的程度。

在原作中,涤罪者最初登场时,为的是拉拢白芨她们一同征讨某个被魔蛊彻底侵蚀腐化了的修真大族,并且击败藏在最深处的妖魔化大boss【虚无道君】。

征讨成功后,她会罕见地在主角团们面前流露出些许真情实感,眼中噙着泪水,在只言片语中透漏出她与这个腐化家族的血缘联系,并且说出了虚无道君与她在家族内曾是青梅竹马的兄妹关系——语气十分自责且悔恨。

接着,她将整个家族都一把火统统烧成灰烬,把那些死去亲人的身体炼化、将虚无道君体内爆出来的妖丹取出来,融入到那把名为【净血之火】的仙剑中、用那些亲人的血液划出符印大阵,补全自身的血统灵根以增进修为。

一切结束后,她才从此解开心结,正式加入主角团,并立下要一人光复家族辉煌的血誓。

…由于她初期大幅的谜语人行径加上偏执的言行,所以看到征讨家族的情节时,这个角色也被读者们吐槽说“原来你也是家人侠?”“背负着家人在战斗”。

秦芜当初追读的时候也乐呵呵地跟风发过几条评论、吐槽过这个地狱笑话——

可如今他发现,眼前这个称呼自己为“兄长”的菖蒲,怎么看怎么像那个自称【涤罪者】的少女……

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喂喂,天底下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兄长还在发呆?该出去用早膳了。”

虽然菖蒲话语中的内容跟早晨相较之下攻击性削减了许多,但仍旧在以一副看不可燃垃圾的眼神望着这边。

“白天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床榻上…昨晚没有休息好?想来又是去哪家花楼找红颜知己照顾生意了吧。”

“胡说,我熬夜是为了研习大道。”

提到这个话题,秦芜顿时不满地驳斥回去。

奶奶滴,总算有个能名正言顺还嘴的切入点了——

“我是沉迷在知识的海洋里、忘了时辰,才不小心通宵的——还有同宗的小师妹可以为我作证呢!”

“兄长的油嘴滑舌是退化了,还是刚起床没带脑子?就算要找借口,也不用扯这么拙劣的谎。”

菖蒲轻捻着手中茶杯的把柄,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地幽幽补充道:

“毕竟,您若是会熬夜修道,那灵猪都能上树了。”

“……”

“再说那什么小师妹…恐怕早就成了任由兄长你私底下摆弄的房中玩物吧,真可怜——”

“没有的事儿!表妹你不要乱讲,说话要讲证据,不然我可告你污蔑啊——”

秦芜愤懑不平地还嘴道。

但也仅限如此的口舌之争了。

毕竟面对这么一个从天而降闯入他卧室、并且还压了他两个大境界的表妹,万一惹恼了她,到时属于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

毫不夸张的说,真动起手来,她一拳头之后就得赶紧跪下、求着秦芜别死。

唉…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啊。

区区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去哪儿都是任人蹂躏拿捏的份儿。

秦芜心中暗自感慨。

等安全度过宗门大比的剧情杀之后,得赶紧把提升实力的事加入到日程当中了。

毕竟如今已经不再是现代社会的世界了——在修真小说的世界里,修为高才是硬道理,谁拳头大听谁的。

若是自己也有个金丹期、元婴期、乃至于化神境的实力,怎么可能还会让家族如此看不起。

到了那时,菖蒲若是再敢嚣张,就直接把她抓起来使劲打屁股,让这表妹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兄长的权威——!

秦芜在心中暗自捏紧了拳头,自穿书以来,渴望修炼变强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过。

坐在书桌旁,完全不知秦芜心中所想的少女冷笑一声,又抿了口茶水。

“呵……”

她视线余光瞥到了秦芜书桌下的抽屉与旁边的小柜子,望见上面几只紧实的铁锁,美目流转,似乎起了几分兴致。

“我倒要看看,兄长这整洁光亮的卧室里,用锁藏着多少见不得阳光的小秘密。”

“喂,你干嘛,别乱动我私人的东西啊——”

“咔嚓——”

精致的铁锁在金丹期修士面前形同虚设,菖蒲一下就拽开了上锁的抽屉。

“呼呼…这些——咦?”

她原本已经身子后仰,微微眯起眼睛、做好了看到什么下流肮脏恶心之物的准备——比如偷来的女子内衣、全.裸的仕女画本、双修秘法图解之类的。

但,映入眼帘的确确实实是,妥善存放着的正宗道法书卷。

《零基础入门—经典灵阵结构大全》、《阵修,从入门到精通》、《99种剑阵的构筑之道》、《一本书让你爱上阵法世界》……

诸多线封的书卷映入眼帘,大多都较为破旧,有些甚至翻到了开线。

她还看到抽屉里,紧挨着书卷的地方还放着许多阅读时留下的笔迹手稿,上面写有秦芜对道法的理解感悟、以及各种读书时产生的灵感猜想。

许多内容解析都以条目的形势、整洁有序地细细记在纸张上,笔迹端庄优美、十分用心。

毕竟是为了活命,所以秦芜是拿出堪比当年高考复习的劲头来研究的。

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甚至于让少女感到有些刺眼。

菖蒲微微怔在原地,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使劲甩头,还以为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

“…是某种幻境伪装吗?”

她合上抽屉,平心静气,全力调动起神识,接着再度猛地拉开——

仍旧是一模一样的书卷与纸张。

一些加粗的重点笔记闯入她的视线,看起来墨迹还很新鲜,日子应该不超过一天。

秦芜此时冲上来,趁着她松手发愣时,一把合上抽屉。

“都说别看了…你要是个知书达礼的好表妹,就请尊重一下哥哥的个人隐私可以吗?”

秦芜不满地抗议道。

要是以后随便来个亲戚家小孩,都能毫无规矩地扒拉他房间专门锁起来的抽屉,那也太让人窝火了——

菖蒲从短暂愣神中恢复过来,略显惊讶的目光缓缓上移,怪异地注视着秦芜的面容。

樱唇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少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难道灵猪真能上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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