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啊？”
他话音刚落，原本只在走廊后探头探脑的柳梦瑶，眯了眯眼，又甩过来那句轻蔑的……
“窝囊废。”
真想给她一拳。
念头只是一闪，到底还是忍住了。
‘成熟点，江晨宇，你得成熟点。跟个没开化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他这么劝自己，努力把火气压下去。
江晨宇再次咧开嘴角，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准备好了？可以出门了？”
“哼！”
柳梦瑶这才哼了一声，从走廊挪进客厅。
她裹着件厚实的过膝长羽绒服。
江晨宇心里松了口气，这算不幸中的万幸。
要是她还穿之前那身夸张的鲜红荷叶边裙子，他大概能当场羞愤而死。
刚放下心，柳梦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蹭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扭过身，背对着他发号施令。
“公主头。”
“……”
空气一时安静。
江晨宇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的后脑勺，有点懵。
柳梦瑶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猛地转回头瞪他，补充道：“公主头！得弄好！公主出门前打扮不是常识吗！”
咯吱。
他拳头攥紧了，手背上青筋都跳了出来。
“啊，啊哈……？”
“唉，笨成这样，能不能伺候好公主啊，真让人担心。”
她唉声叹气，嘴里嘟嘟囔囔，江晨宇感觉自己血压正在一路狂飙。
‘忍住，一定得忍住。’
他再次调整呼吸，强行摁下怒火。
‘这是二十万的活儿，二十万……’
心里默念几遍，火气果然消了点。
对，干完这一票，二十万到手。
二十万，够他做二十次白银盟了。
二十万，都能让他当上黄金盟了！
想到这儿，江晨宇脸上笑开了花，伸手捞起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问道：“抱歉抱歉，是我没眼力见。头发想怎么弄？”
“编辫子。”
她的要求还挺明确。
江晨宇点点头，刚准备动手，又停住了。
‘话说回来，辫子怎么编来着？’
难不成抓着头发随便拧几下就行？
他试探着胡乱抓着拧了拧，手一松，头发立刻散开。
一丝慌乱爬上心头。
他正要再试，柳梦瑶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是笨蛋吗？连辫子都不会编？唉，本公主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她还煞有介事地用手背贴着额头，语气里全是嘲讽。
江晨宇真想立刻给她后脑勺来一下，但还是咬着牙忍了：“稍等一下，行吗？”
“快点，本公主最讨厌等了。”
“好……嘞！”
牙齿咬得太紧，说话都有点含糊。
该死的小丫头片子，嘴里就吐不出一句好话。
“呼……”
江晨宇长出一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
就算他不懂，万能的互联网总该知道。
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在搜索框里敲下“怎么编辫子”，点了搜索。
屏幕刷新，相关内容跳了出来。
江晨宇点开最上面的链接，仔细看了看文字说明，又对着配图研究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了数，点点头，开始动手。
先用手把头发捋顺，分成三股。
然后，把两边的头发交替压在中间那股上面。
他全神贯注地编着，手下的头发渐渐有了形状。
没过多久，辫子编到了底，发梢也处理好了，总算有了个辫子的模样。
‘嗯……’
江晨宇端详着自己的杰作，审视了一番。
开头部分因为手生，有点毛躁，但越往下越顺溜，形状也挺好看。
要是再来一次，肯定能编得更漂亮。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拆了重编，柳梦瑶冷淡的声音响了，她把辫子拉到胸前，摸了摸：“好了。”
“啊？”
“我说好了，本公主现在要出门了。”
她抱着刚编好的辫子，一边摆弄一边说。
江晨宇心里有点小遗憾，但她说的也对，总不能一天到晚跟头发较劲。
他点点头，站起身。
站起来低头一看，这小丫头总算转过脸来了，露了个侧脸。
嘴角偷偷扬着，一边摸着辫子一边乐。
‘看来还挺满意。’
江晨宇嘴角也跟着歪了歪。
嗯，虽然开头有点乱，但自己动手能力其实不差嘛。
第一次就让“客户”满意，看来他还是有点天赋的。
他正暗自得意，柳梦瑶也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开口道：“哼，虽然编得不怎么样，但本公主心胸宽广，就饶了你吧。”
她哼了一声，语气又冷又傲。
咯吱。
拳头又攥紧了，咯吱作响。
江晨宇再次感到血压往上冲，硬生生挤出个笑脸：“谢……谢您嘞！”
“哼！”
小丫头听到这话，猛地把头扭了回去。
‘啊啊啊……！’
她这一举一动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江晨宇心里咆哮，重重叹了口气，准备往外走，忽然想起柳嫣然之前的嘱咐。
‘啊，礼物。’
她让他给准备份礼物来着。
想到这儿，江晨宇瞥了一眼背对着他还在玩辫子的柳梦瑶，开口道：“小丫头。”
“不是小丫头，是公主！你连称呼都不会吗？”
她跟炸了毛似的，气鼓鼓地转头瞪他。
江晨宇心想：‘要不，不给了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抬手指向身后圣诞树下的一个盒子：“那个，不是给你的吗？”
“啊？”
柳梦瑶眨巴眨巴眼，顺着他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发现了那个礼物盒。
她脸颊“唰”地一下红了，快步跑过去捡了起来。
“没、没错！这是本公主的礼物！”
她双手紧紧抓住盒子，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喜悦。
她兴奋地原地跺了跺脚，手足无措地打量着盒子，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江晨宇，大声宣布：“本公主没哭，所以圣诞老人送礼物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是小孩子收到糖果般的开心。
江晨宇忍不住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啊，看来是表现好，收到礼物了。恭喜你。”
“嗯！”
柳梦瑶用力点头，把礼物盒抱得更紧了，随后挺直小身板，得意洋洋地说：“你也别太失望啦。从现在开始不哭，好好表现，明年也能收到礼物哦。”
她嘴角翘着，像是在安慰他，可怎么看怎么像在挑衅。
是错觉吗？
‘真想给她个脑瓜崩。’
火气又有点冒头，但江晨宇觉得跟她生气实在没劲，只能苦笑着应付：“不拆开看看吗？”
“等会儿吧。”
柳梦瑶“嘻嘻”一笑，又瞥了他一眼，摆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怎么？想看啊？只有本公主收到了，你嫉妒了？那怎么办呢？想收礼物就别哭嘛。”
牙齿又咬紧了。
这丫头真是句句都能点火，这也算一种本事的话，那真是天赋异禀。
“好吧，我会努力的。”
唉，这二十万，估计回头得先去看牙医。
江晨宇觉得自己没法再跟她聊下去了，重重叹了口气：“现在走吧，有想去的地方吗？”
“啊？”
她用疑问回答疑问，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说：“这种事不是侍从该想好的吗？还要本公主操心？”
嘎吱。
“对哦，是我忘了……！”
这是哪个国家的常识？
反正他知道的国家里没这条。
怒气和憋屈在胸口翻腾，恨不得立刻找个沙袋揍一顿，但一想到柳嫣然拜托他时的样子，硬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
俗话说“以毒攻毒”，江晨宇努力回想人生中最生气的一刻，试图用那时的愤怒压制现在的怒火。
三年前，过年时来家里的表妹把他珍藏的小说精装版拿去当画板涂鸦，那时候的火气可比现在大多了，这么一比，现在这点不算什么。
“呼……”
吐出一口浊气，江晨宇再次调整好心态，脸上挂起职业假笑。
“……那我们走？”
“好啊，带路。”
她冷淡地应着，脸上还是那副高傲的表情。
江晨宇又一次涌起给她个脑瓜崩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率先朝玄关走去。
出了玄关，打开车库门，柳梦瑶一直跟在他后面，此刻好奇地探头打量着里面的车。
江晨宇瞥了她一眼，看她满眼新奇，亮晶晶的。
‘她说从没出过门……’
那看这么多车估计也是头一回。
江晨宇点点头。
“想坐哪辆？”
虽然都不是他的车，但既然是他开，总得问问。
“本公主要这个。”
柳梦瑶伸手指了指车库正中间一辆巨大的黑色轿车。
江晨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劳斯莱斯，柳夏璘给它起了个名叫“星辰”的。
不愧是公主，眼光就是不一样，挑的都是董事长级别的座驾。
江晨宇点点头，走到车库门口的钥匙柜，拿出斯特罗伊斯的钥匙，启动了车子。
调好座椅和后视镜，他一转头，发现柳梦瑶已经非常自然地坐进了后排的“上座”。
“……不坐前面吗？”
江晨宇忍不住失笑。
“公主为什么要坐旁边？”
她反问。
火气又蹭地一下冒了上来。
怎么收拾这丫头？
怎么才能让她坐到前面来？
江晨宇脑子飞快转着，忽然想起了她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这是常识啊！
常识。
对，就用“常识”拿捏她。
开车时坐副驾驶而不是后座，这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常识”。
他又想起：‘她从没出过门。’
“呼……”
一声叹息没憋住。
他得冷静，得宽容。
这小丫头缺乏“常识”。
作为成年人，作为掌握更多“常识”的人，他有义务教导这位缺乏“常识”的小公主认识世界的“规则”。
打定主意，江晨宇抬起右手捂住嘴，眼神也跟着“抖”了一下，转头看向后座的柳梦瑶。
“什、什么啊！”
看他这副怪样子，柳梦瑶有点慌。
江晨宇故作迟疑地说：“啊，不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用一种难以置信又带着点同情的语气继续道：“坐车的时候，坐副驾驶……是‘常识’啊……”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抬高了点音量，像是确认一般。
“难道，你不知道吗？”
“！”
柳梦瑶身子猛地一颤，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炸毛道：“我、我当然知道！本公主只是开个玩笑！”
她动作夸张地嚷嚷着，猛地推开车门，噔噔噔跑到副驾驶那边，一屁股坐下，转头瞪着他，板着脸强调：“听明白了吗？是玩笑！本公主当然知道这种‘常识’！”
“啊，是、是这样啊？吓我一跳……”
江晨宇装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回应。
柳梦瑶见状，嘴角又得意地翘了起来。
看着她这副样子，江晨宇心里忽然有点儿说不出的……痛快？
‘啊。’
看来，今天会是很有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