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目光扫过卧室每个角落，还是没找到人影，只觉得有些茫然。
腰背一阵酸痛，他嘶着气，勉强撑着坐起身，忍不住嘀咕：“难道真上年纪了？昨晚稍微折腾一下就扛不住了？”
他轻叹一声，捶了捶后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哈欠，脑子里开始琢磨她去了哪儿。
大概是先起床了吧？
这么想着，他也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卧室。
刚一开门，视线投向客厅，就见她端坐在沙发上。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身上穿着高领毛衣和黑色西裤。
这身打扮……似曾相识。
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江晨宇愣住了，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几乎就在同时，她原本落在书页上的目光抬起，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
“穿上衣服。”
冰冷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江晨宇瞬间明白了。
柳嫣然。
她出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江晨宇猛地清醒，脑子里警铃狂响，嘴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对、对不起啊啊啊！”
砰！
他闪电般缩回房间，狠狠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
‘草……！’
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抬手捂住脸，脸上烧得厉害，那热度几乎要透过手掌烫出来。
羞耻和尴尬灭顶般涌来，江晨宇捂着脸，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嚎：“呃啊啊……”
他太大意了。
不，这根本不是大意的问题。
他压根就没想过她会突然出现！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江晨宇努力想理清头绪，可刚才被撞破的画面反复在脑海里播放，搅得他心烦意乱。
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理智，大脑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忽然，他想起了醒来前的景象。
如果她睁开了眼，那昨晚的“战场”……她肯定看到了。
折腾了一整夜，床单湿成什么样可想而知，她醒来时应该就躺在那上面。
他们还是抱着睡的，她很可能是推开了自己搭在她身上的胳膊，然后才起身的……
“妈的……”
终于，压抑不住的咒骂从齿缝里挤了出来。
头疼得快要裂开。
江晨宇攥紧拳头，痛苦地抓着头发，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呻吟，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她的声音。
“别磨蹭了，出来洗漱。”
是那种久违的、带着命令的口吻。
江晨宇身体又是一颤，几乎是哽咽着应道：“是……”
啊，他没脸见她。
虽然从刚才她瞥过来的眼神和现在的语气听，似乎没有太生气，但谁知道呢。
她那个人，最擅长把情绪藏在冰山之下，江晨宇根本猜不透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面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光着身子就跑出去了？
就算再迷糊，也该先套件衣服啊！
“呜啊……”
痛苦的呻吟又一次从嘴里溢出。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恨这个世界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
“出来。”
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命令再次传来。
江晨宇心里一堵。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想骂回去的冲动，但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压得他抬不起头，只能虚弱地应道：“来……来了！”
他紧闭着眼，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抓起散落的衣服胡乱套上，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柳嫣然果然一脸不耐地站在那里。
短暂的沉默，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江晨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憋出一句。
“……圣诞快乐。”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
就在沉默即将再次降临时，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
“先去洗漱。”
说完，她径直走向厨房。
江晨宇没吭声，默默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飘向浴室。
进了浴室，他脱掉衣服，拧开冷水龙头，把头凑过去猛冲。
咚。
他用额头撞了一下冰凉的瓷砖墙壁。
咚。咚。
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该死的羞耻感撞散。
拳头死死攥着，却又无处发力。
冰冷的凉水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喘着粗气，抬起头，努力振作精神。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这种时候，就该拿出不要脸的精神硬扛过去！
‘对啊，又不是我让她出来的！是她自己冒出来的吧？这怎么能怪我？’
他强行给自己找着借口，拍了拍脸颊，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洗漱完毕，江晨宇再次走出浴室时，发现柳嫣然已经准备好了吐司，正坐在餐桌旁，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冷不丁开口。
“跟个畜生似的。”
江晨宇脚步一顿。
这话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想起在浴室里的决心，又硬着头皮挺直了腰板回敬。
“这叫男性魅力。”
“放屁。”
她的态度极其恶劣，脸上已经毫不掩饰地挂上了轻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虫子。
江晨宇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小声问道：“话说，你怎么突然出来了？之前不是说短时间不会……”
话问出口，她沉默了片刻，才用冰冷的语气回答：“被你折腾得快昏过去，我当然得出来。”
语气尖锐得像刀子。
“咳嗯……”
江晨宇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他大概明白了，应该是刺激超过了某个阈值，导致主导权发生了转移。
想到这，他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冒出一个疑问，抬头追问：“不过，如果是刺激反应，出来的难道不该是柳如烟吗？”
承受超限刺激，那应该是柳如烟的“职责”才对吧？
他带着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回答：“柳如烟只是应对压力的防卫机制。单纯的昏厥还不足以让她出现。”
说完，她顿了顿，似乎很不情愿地“啧”了一声，补充道：“你那方法还算有点用。柳依梦那边的主导权确实恢复了一些。”
她皱着眉，语气里全是烦躁。
她知道“那方法”是什么，江晨宇也心知肚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只是挠了挠头，含糊地道了声谢：“呃，谢了？”
她再次露出那种极度厌恶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像是懒得再跟他废话：“吃饭。”
“是，那我开吃了。”
“嗯。”
江晨宇低头看着面前的吐司。
‘里面……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他盯着吐司仔细看了几秒，然后心一横，闭上眼，张嘴咬了下去。
酥脆的外皮应声而碎，接着是新鲜蔬菜和肉类的丰富口感。
细细咀嚼着，江晨宇猛地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意外的好吃。
他还以为以她的恶趣味，这吐司里肯定塞满了芥末或者别的什么黑暗料理，没想到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他带着惊讶抬起头，看向对面。
她也正小口嚼着吐司，忽然开口道：“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江晨宇一愣。
她抬眼，目光直视着他，继续说道：“今天，陪柳梦瑶玩一天。”
“谁？”
“公主。”
“哦。”
原来那个小祖宗叫柳梦瑶。
得知了这个新信息，江晨宇又对她居然不叫“公主”本名这件事小小惊讶了一下，眼睛都瞪圆了。
柳嫣然看着他，解释道：“你也知道，那孩子心智不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让她出去过。”
确实，如她所说，那小家伙要是跑出去，指不定惹出多大乱子。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虽然知道是没办法的事，可终究是拘着她……”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调整了坐姿，才继续道：“有你在的话，应该能稍微看着点。所以想拜托你。”
拜托。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江晨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带那孩子出去走走吧。”
听到这话，江晨宇感觉有些异样。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先前那种刻薄和不耐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她极不相称的歉疚感。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之前为什么那么急着催促自己。
今天是圣诞节，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所以想趁着他还在，赶紧把这件事安排好吧。
想通了关节，江晨宇耸了耸肩，回答道：“行啊，这有什么难的。”
虽然那小家伙是挺烦人的，但也不是完全管不住。
只是……
‘在外面可不能让她随便发疯啊。’
外面不比家里，没条件让她想砸什么就砸什么，这点让他有点头疼。
他正这么想着，看向柳嫣然。
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开口道谢：“谢谢。先把饭吃完再说。”
“是。”
对话结束，两人安静地继续用餐。
吃完自己的份，江晨宇站起身，习惯性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跟我来。”
柳嫣然放下餐具，起身带着江晨宇走向客厅。
随后，她指着圣诞树下放着的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开口道：“把这个给她，就说是圣诞老人送的礼物，理由你自己编。”
圣诞礼物？
江晨宇一边琢磨，一边打量着那个盒子。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东西？”
“上次出来的时候顺手买的。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就先放着了。”
听到回答，他偷偷瞟了她一眼，竟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尴尬。
原来她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江晨宇心里正嘀咕，柳嫣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冰冷，转头看向他，继续交代。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可能会很疯，到处乱跑，甚至招惹别人。你只要看好她别闯祸，其他尽量顺着她的意思就行。需要的钱我已经转你账上了，花剩下的算你的。”
说完，她递过自己的手机。
江晨宇接过来，点开银行APP一看转账记录，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个、十、百、千……万……’
二十万。
这个足以让人眩晕的数字让他猛地抬头看向柳嫣然。
她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补充道：“就当是辛苦费。”
这一刻，江晨宇仿佛看到她背后闪耀着圣光。
是错觉吗？
一股强烈的忠诚感突然从心底涌起。
虽然理智告诉他，忠诚不能随便给，但这可是二十万啊！
稍微忠诚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
柳嫣然似乎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些急躁，此刻又催促了一句，随后快步走向客厅后方，大概是去了更衣室。
江晨宇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这一觉睡得比想象中久。
难怪她这么着急，这个点出门，想玩尽兴确实有点尴尬。
‘嗯……’
不过该干点什么呢？
虽然柳嫣然说让那小家伙随心所欲，但毕竟是第一次出门，江晨宇还是希望能有个大致方向，可惜她似乎没打算给。
‘该带她去哪儿呢……’
他琢磨着，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适合小孩子玩的地方。
***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从客厅后方传来。
江晨宇抬起头，只见走廊转角处，探出一张带着几分狡黠和刁蛮的小脸，正滴溜溜地打量着客厅。
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比方才更加熟悉的……尴尬和不祥预感。
这时，她率先开口了，声音清脆又带着十足的恶意。
“窝囊废。”
一开口就是人身攻击。
江晨宇只觉得后脖颈一凉。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拳头正在不受控制地慢慢攥紧。
直觉告诉他，今天一整天，他的血压恐怕都要居高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