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已经走了……
走之前把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自己耳边。
少女庆幸自己没有动一下,不,或许是已经被吓到麻木了。总之,没有被那个疯子发现。
清洗过的手术台依旧残留着不安的气味,篮筐被丢在身后的地板上。脑子昏沉,胃早已缩成一团,喉咙像在冒烟。
费尽全力艰难的翻过身,看着篮子里模糊不清的影子,是自己渴求已久的食物和水。
完全顾不上安全,用手指抓起放在饭团中间的那瓶水。
那个人也许在里边下了毒也说不定,自己吃完会去世也说不准,但眼下自己干燥的喉咙逼迫着自己,颤抖着拧开盖子用尽剩余的力气,仰头皱起瓶子下肚。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仿佛干枯的细胞重新苏醒,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就连味蕾也不禁雀跃。从未觉得水竟然如此甘甜。
冰冷的饭团嚼在嘴里,淡淡的腥味下的米饭又凉又硬,和只是普通的紫菜包饭。虽然淡了一些,现在的自己还需要盐分,不过……母亲曾在自己小时候经常做,那时候还很讨厌这股平庸的味道,如今却感动的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吃完一颗,贪婪的把沾着泥土的手伸向篮筐,连指尖的尘土一起狼吞虎咽的咽下肚子
如果死掉了,就吃不到这些东西了,连此刻的感动也将随之化为虚无。
想到这里,无边无际的黑暗把自己吞进深渊,恐惧、不安、绝望这些随时间消散的情绪渐渐苏醒。
如果我死了,就会永远和现在一样孤独了吧——
不要……什么都好,无论什么人,爸爸妈妈老师,还是同学,就算是街边的乞丐,什么都好。
能不能……谁来发现我。
我还想要活下去。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连墙角的滴水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扑通跳动的心脏。
昭和61年,2月1日,临茧驻在所——
亚美在角落里帮我包扎好伤口。
我和月宫联系本间先生后,被森田良三先生拉回派出所,已经是下午了,意外的碰见代替父亲来调查案子进度的亚美也在这里。
“这样就好了,”她将绷带缠好,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夏,你未免也太冒险了。”
“危险的不是我,是——”
我看向坐在一旁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月宫。
“紫色的……那位女生是?”
“她姓月宫,咱们学校的同学。”
“就是她啊……我听说学校里有个画画很厉害的女生,不过有些不好相处。”
“倒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
“对了,玄茧先生为什么不管解放会的事?”
“我不知道,父亲说因为一直没造成什么实质影响,也有几个朋友是那个组织的,所以一直放任他们发展,而且那个组织消失也是悄无声息的。”
“浅井——!”
松岗冲进大厅,响亮的一嗓子把其他警员吵的捂住耳朵。
“这里……”
身后还跟着迟田和星野,她们两个看到我没事松了口气。
“哎呀,你小子挺厉害啊,和凶手正面交锋。”
松岗冲过来拍了一下我的绷带,我猛的用另一只拽住他的手。
“停停停……你个傻子。”
他察觉到自己冒失的行为,后撤回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夏,谁欺负你了?!”迟田把脸凑到我面前,脸画的跟个女鬼一样,“谁!凶手在哪?”
“让他跑了。”
星野戳了戳我的背,拿出一盒药膏,小声说道:“这是……止痛消炎用的。”
“啊,谢谢你,星野。”
她听到我的话很开心。
我看向身后,月宫立马把头别到一边。
“介绍个人。”我走到沙发旁,她转过头看着我,“这是我这次回来这边交到的新朋友,月宫美咲。”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随后又看向远处盯着我们的众人。
“哈?又是个女人?重色轻友!绝对是重色轻友!”
松岗一脸鄙夷的瞅着我。
他又在记恨回信的事了……
“是个有些孤僻的家伙,不过人还是挺好的。”
月宫听到我的话冷笑一声,说道:“就是有点自私,不要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哦。”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
“美咲,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需要帮忙找我就好。”
星野主动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尽管她有些害羞,下意识的想要闪躲,还是笨拙的回应着。
“啊……嗯。”
“你是要搞圆桌骑士团吗?”
“诶?”
星野眨眨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看向我。
“是吧……只是交朋友啦,在小地方需要相互照应。”
我早已适应了她的说话方式。
迟田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两个问道:“不过,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急着闯进凶手家啊?”
“……因为北原先生。”我想起在询问室的北原先生,立刻闯进去,吓了神情严肃的森田先生一跳,他在一旁小声嘟嚷着我听不清的话。
“浅井老弟……听说发现铃音的尸体了,是真的吗?”
北原先生激动的看着我。
“还不清楚,等鉴定结果,我想很有可能就是铃音小姐的毛发……不过也有可能是失踪的七宫同学。”
迟田听到我的话兴奋的说道,“也就是说七宫同学还有可能活着吗?”随后又神色失落的说道,“她的家人为了找她工作都停了,母亲每天都在哭。”
“我能理解这种感觉……失去妹妹以后,我也花了很久才走出来,或者说我到现在也没实感,只是在逃避……”
门又被拉开,闻到一股烟味。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本部先生回来了,把我们轰到走廊里,我贴着门缝听着他们的对话。
“北原先生,你的妹妹是O型血,对吗?”
“对……那孩子是很无私的血型呢。”
“在锦户先生家厨房砧板上发现的肉块上提取出来的血型抗原是O型血。”
“……”
“凶手应该是想吃了你妹妹的尸体,冰箱里还藏了一些没处理的肉块,其中发现了剁碎的手指,应该是你妹妹的手和腿,还有一些脏器。”
“是什么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房间里的铜制品上发现的指纹,和在你妹妹房间里发现的指纹吻合,并且同样的装饰物,就装在玻璃箱里,你应该知道。”
北原先生愣了一下。
“这样啊……怪不得她不允许我碰,她跟我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过我侄女也这样,”本间警部补掏出打火机,点起一支烟,“我能理解,大概是觉得男方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家里担心吧,所以要瞒着。”
“我确实反对过她谈恋爱……因为女孩子的羽毛很珍贵,要懂得爱惜,尤其是在这个镇子里。”
“接下来就是搜捕锦户大翔了,幸好镇子不大,只要他没逃到山里就很好抓捕。”
“那个……我可以离开了吗?理发店的店门应该是还没锁。”
“当然可以,不过等找到你妹妹的尸首后恐怕还会联系你。”
北原先生无力的点点头。
他走出门看到我在门外,无奈的对着我笑了笑,或许是对妹妹一无所知的愧疚,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念。
“希望找到尸体,能让她安息,不过真是没什么道理的事,因为喜欢她所以要把她留在地狱什么的,甚至要吃掉对方。”
“暴食之罪吧……或许是对北原小姐的执念。”
我看向亚美,她那未完成的仪式就停留在了暴食。
傲慢使人相信自己是神,暴怒赋予人反抗的勇气,懒惰容许人背弃世界,嫉妒证明尚有想要的东西——而当这一切都被剥夺,只剩下一张空洞的嘴,那么人只能靠吞噬他人来维持存在。
“本间先生,我知道了!凶手想要缝出新的北原小姐!”
“奥西里斯的神话,古埃及的冥界之神。他被谋杀并分尸成十四块,将尸块抛向各地。奥西里斯的恋人深深爱着他,她踏遍埃及寻找丈夫的尸块,将其一一缝合拼回原状。最终,她使用魔法使奥西里斯短暂复活,和他生下孩子。”
“可是那家伙却是皮格马利翁,那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与自己的雕塑相爱的自恋狂。奥西里斯被缝合是因为爱,而皮格马利翁的爱,是自恋,是妄图创造完美。”
我看向一旁表示不屑的月宫,她的眼神一如既往藏着一丝高傲。
“既然得到了喜欢之人的身体,何必要再缝起来呢?”
所以才是暴食之罪啊……
“也就是说还会有三位被害人。”本间先生听完我说的话,立刻对着身后的森田先生喊道,“去联系本部,派人过来加入搜捕锦户大翔的任务!同时利用报纸和广播,通知所有人。”
这样应该就没事了。
我这样想着,长舒一口气,跟着大家走出派出所。
屋外飘起了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