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睡过去了，”莱茵的语气罕见地轻松了些，似乎在为她感到高兴，“果然就算身体不需要睡觉，但意识也是会累的。”
“对不起...”
阿尔斯坐起来，垂下头，一边捏着裙角，偷偷瞥了他一眼。
“没关系的，”莱茵摆摆手，“这里不是野外，不守夜也没什么问题，再说你应该也挺累。”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阿尔斯把头埋的更低了，“我是在说那个...”
“哪个？”莱茵问。
阿尔斯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身子往后缩了缩：“你的赎罪券...我给弄成渣了。”
莱茵的沉默震耳欲聋。
阿尔斯迅速地把头转过去，不敢去看莱茵，可想象中的责怪与批评并没有到来，莱茵只是淡淡地开口：“就这个？”
阿尔斯点点头。
莱茵从未见过她如孩子般怜人的样子，便来到她的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摇了摇她：“别太在意，我不在乎赎罪券。”
阿尔斯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真的？”
莱茵点头道：“真的，我只是当时想买，我在乎的是‘买下’这件事，而不是赎罪券本身，我知道的，那只是一张没用的纸。”
听到莱茵这么说，阿尔斯觉得阳光都柔和了起来，房间被照的通亮，似乎把勇者身上的灰尘也除去了些。
“你是一个好人。”阿尔斯说。
...
日到正午，教堂里的人多了起来，房间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看起来牧师和修女们已经开始工作了，阿尔斯和莱茵不打算再住一晚，便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堂，向村子里走去，他们准备穿过这个富饶的村子，进入树林，然后走小路到瓦提坎的排水口，然后从那边潜入进去。
一路上十分顺利，村民们似乎习惯了旅客进进出出，并未对二人多加关注，二人很快进入了树林，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树林里行走一天一夜，能赶在第二天日出前进入瓦提坎。
得益于天上的巨大魔法阵，树林里的空气十分柔和，不干也不润，温度也相当宜人，在这片树林里走着，就和春天出门踏青一般惬意，可一天的步行下来，阿尔斯的身上竟有些燥热，她减弱了自己体表的魔力循环，却还是收效甚微，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似乎是想要出汗，她的宽大罩衣下的手臂已经有些微微湿润。
她对莱茵说她有些热，莱茵回过头看她一眼，让她脱掉罩衣，她总算感觉凉爽了写，可缠着绷带的脸还是有些难受。
莱茵说：把绷带取了吧，反正树林也不会遇上教会的人。
阿尔斯略微想了想，觉得莱茵说得对，便将绷带取下了，凉风忽然拂过脸，她头一回感觉到自己与大自然的亲近，她不由得把脸仰了起来，看着高高的树梢，鸟群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叽叽喳喳的，也有的鸟是跳过去的，鸟爪稳稳地抓在树枝上，引得那些枝头跷跷板一般晃动。
阿尔斯挺喜欢这片林子的氛围，她想，以后拿到勇者的财富，就找一片这种四季如春的地方，重新盖一座木屋，养上一匹好马，这样自己就可以随时骑马去附近的镇子里买东西，然后回家坐院子里，在小动物们的注视下泡上一壶好茶，最好小动物的数量要和这片林子一样多，她甚至能感觉到，百里外的树梢上，也有小鸟和松鼠在她和莱茵脚步声的惊扰下四处窜动。
赶路的旅程是无聊的，她早已经把自己昨晚梦里的回忆讲给了莱茵听，目前他们已经知道了，圣女的死一定是因为反对赎罪券法案，背后的始作俑者一定是教会里的某些人，也许是主教，也许是教皇，甚至...有可能是王室，可具体是谁，他们也还得到了瓦提坎才能知道。
一天的赶路结束了，天色暗沉下来，莱茵的脚步变得更快，昨夜的休息，就是为了今天能连夜穿过树林。
“好多绿眼睛。”阿尔斯努力跟上莱茵的脚步，她尽量避免自己的新裙子被树枝挂到。
莱茵为她劈开荆棘：“很多猫头鹰。我们得快一些，白天我们走的有些太闲散了。”
“嗯。”
阿尔斯努力跟上。
“你拉着我，”阿尔斯忽然对莱茵说，“我腿有些累了，好像...我的身体在恢复机能...”
面前就是一个上坡，勇者站在坡上，回头看着她，略微思索后，他把手递了过去：“来吧。”
阿尔斯在他的牵引下登了上去，她牵着莱茵的手，身体似乎又燥热了一些，胸口仿佛憋着一团火，火焰被她冰冷的肌肤困在身体里，火燎着她的心，她的心急不可耐地动了两下。
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莱茵并不知道她内心的变化，只是看着她那张冷冷的脸，对她说：“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
阿尔斯说，“时间不多，你就拉着我吧，这样我能跟上你。”
阿尔斯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恬不知耻，可她还是说了，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份私心——莱茵牵着她，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有生机，这样才能配得上她身上的裙子，莱茵送她的裙子。
两人就这么拉着手走，树林里是不是闪烁着一些绿色的光，偶尔会有一些黄色的，也有红色的，阿尔斯在高塔的图书馆里翻到过，这是动物眼睛里的特殊结构——照膜。她并不觉得这些鬼火般的光点渗人，再加上前面还有莱茵...
莱茵忽然停了下来，用力把没来得及刹车的阿尔斯拉住。
“怎么了？”阿尔斯问。
莱茵低声说：“有人。”
“有人？”阿尔斯不自觉地朝莱茵贴过去，“什么人？”
“不知道，”
莱茵拔出腰间的剑，仔细辨别着黑暗中发光的眼睛，“有人混在动物的视线里，我们没有察觉，他应该跟了我们很久。”
“在哪儿？需要我释放光亮魔法吗？”阿尔斯终于有些紧张，她和莱茵之间贴的更近了。
“放吧，逼他出来也...”
铛！
莱茵话音未落，一只箭矢就破空而来，可对面显然低估了勇者的能力，纵使箭矢射来的角度刚好在莱茵持剑手的另一侧，莱茵也在刹那间挪动身躯，将阿尔斯护在身后，一剑劈出，那箭矢就横断两半，掉落在一旁的灌木丛里。
与此同时，阿尔斯的光亮魔法也成功点亮，树影在光亮中诞生，树下现出一人，那人手握短刀，身披黑袍，头戴兜帽，脸上没有面具，却缠着绷带，似乎也不想被人看见长相。
“冲你来的？”阿尔斯躲在莱茵后面问。
“不，应该是冲你来的，”莱茵牵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低沉道，“别离开我身边，这个人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