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金属交接的声音在林中回荡，阿尔斯只能勉强看见两道黑影交缠在一起，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两道身影又迅速分开，其中一道始终挡在她的前面。
阿尔斯站在原地，不敢随意挪动自己的位置，她怕自己的移动会干扰勇者的判断，直到一声布料被划开的撕拉声，勇者捂着腰，退到她的身前，她才想起光亮魔法早已经熄灭了。
“点灯...”
“对...对不起....”
阿尔斯看着勇者腰上的布料被鲜血浸染，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她从未经历过战斗，也没有被人以“取命”为目的地注视过，她燃起光亮魔法，前面刺客阴森的目光让她胆寒。
“不用道歉，只要保证光不灭就好。”
莱茵扔下一句，提剑主动攻向那刺客，他手中的剑比短刀长了许多，对于进攻比较有利，可他也得控制好分寸，他得确保自己的剑刃不能划过对方的脖子，也不能捅进对方的肚子里，只因他是勇者——他不能杀人。
光亮之下，莱茵和对方再次短兵相接，有了阿尔斯的光亮魔法，他这次能看清对方的行动，可对方实在不是什么杂鱼剑士，而是真正的，训练有素的刺客，对方的动作很快，总能避开莱茵速度稍慢的重斩，也能适时地用短刀接下轻斩，哪怕是面对莱茵在斩击中途的突然变招，他也能恰到好处地挪动脚步，将身形调整到能够挡开斩击的位置，更何况，莱茵现在负了伤。
几轮交接后，莱茵身上又多了几道口子，他并未在意身上的伤口，踏步一剑，破空横斩，可对方似乎是摸清了莱茵的攻击路数，也知晓了莱茵剑刃的长度，仅仅只是稍微后仰，就躲开了这道斩击，随后脚下一蹬，伏身突进，一刀捅向莱茵的肚子，莱茵的反应也快，迅速撤步，离开了刺击的距离，可对方的反应也并不逊色，临时将刺击改成横斩，莱茵的腿上又多了条口子，鲜血洒在泥土地上，洒在一旁的树干上，灌木的叶子上。
“莱茵...”
阿尔斯喊着，她愣愣地看着那些红，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脏在微微地跳动。
全是莱茵的血。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战，她发现莱茵的速度变慢了，脚下似乎也有些漂浮，没有刚开始难么扎实，可莱茵始终将她挡在身后，甚至...还在主动朝着那刺客发起进攻，然后挨上一刀，又一刀，她甚至觉得，莱茵似乎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主动寻死。
“我该怎么帮你...”阿尔斯焦急地问。
“不用帮我...”
莱茵总算回过头，用空洞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也正是这一刹那的破绽，那刺客就已经闪到阿尔斯跟前，一刀刺向她的心。
阿尔斯被这一幕吓到忘了动弹，只得本能地闭上眼，可预想中被刺入的感觉并未到来。
当她睁开眼，才发现莱茵正捂着肚子，跪倒在她的身前，而那刺客已经退到了对面，地上掉落着一只断手。
那刺客的眼里满是震惊，似乎也没想到莱茵宁愿肚子上挨一刀致命伤，也要换他一条手臂，可他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不会因为失去一条手就停止自己的任务，从形势上来看，勇者已经失去了九成的战力，而他最多只是失去了三成。
“已经结束了。”
那人总算说话了，单手把玩着手里的短刀，一步步朝着莱茵和阿尔斯靠近。
阿尔斯想要反击，可她的脑海并没有任何有关战斗的魔法，她只得一步步后退，远离那个刺客，也远离了莱茵。
“...”
莱茵知道阿尔斯在害怕地后退，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阿尔斯也会被那人追上，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
莱茵沉闷地哼了一声，忍着肚子里刀绞般的剧痛，运转魔力到掌心，脑海里开始构建术式——冲击魔法，原本是初代勇者为魔物准备的魔法，这道能够掀飞几百斤重魔物的冲击，足以将眼前这人吹到天上去，也足以将他的内脏全部震碎。
莱茵垂头假装力竭，实则感受着那人靠近的距离，只需一个合适的范围...还差五步，四步，三步...
就是现在。
莱茵猛地抬头，捂在肚子上的手忽然调转方向对准那人，就在他要将魔力倾泻而出的时刻，那人却忽然停住了。
一支箭从那人的后脑进入，从额头上穿出，颅内压力的变化让那人的眼球往外突起，根根血丝在眼球上清晰可见，红白血水顺着箭尖滴落。
那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呕...”
阿尔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于头部贯穿，可怖的表情让她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哪怕是几乎没什么生气的身体，也在做出自我保护般的呕吐反应。
她扶着树，干呕了很久，什么也没吐出来。
“圣女大人，遵照您的吩咐，我来救您了。”黑暗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尔斯确信自己听过这个人的声音，她知道这个人。
那人从背后的林子里走出来，身穿一袭纯白的袍子，袍子上镶有金边。
是卢克。
阿尔斯顾不得那么多，立刻跑到莱茵旁边，蹲下来释放止血术，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道：
“卢克...？”
“是我，圣女大人。”
卢克走到她跟前，单膝下跪。
“是你杀了米娅...”
莱茵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冷冷地看向卢克，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卢克没理他，只是恭敬地对着阿尔斯。
阿尔斯问他：“你杀了米娅？”
“是。”卢克开口了。
“...”
阿尔斯感到勇者虚弱又躁动的身子，连忙将他按住，双手轻轻贴在他的伤口上，手心里亮起一道白光。
莱茵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的呼吸变得微弱。
“帮帮我...治疗他。”阿尔斯对卢克说。
“遵命，圣女大人。”
卢克毫不犹豫地点头，很快便来到莱茵旁边，将手搭在莱茵的肩膀上，嘴里念起神言。
漆黑的林子里只有三人，以及治疗术的光亮。
一个沙漏的时间后，莱茵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卢克，这个亲手为米娅的血管里注入空气，杀死米娅的人，心情复杂。
“没有要问我的吗，圣女大人？”卢克主动开口。
“先治好他再说吧。”
阿尔斯瞥了他一眼，接着又将注意力放到莱茵身上，长久地魔力输出已经让她有些力竭，尽管勇者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可肚子上的伤口太深，一时半会儿还是止不住血。
“别睡。”阿尔斯对莱茵说。
“我知道，”莱茵虚弱地说，“我想亲口听他说为什么要害死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