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为什么?为什么!”

长满暗红触须的鱼头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垂死鲸鱼的呜咽,它短促却粗壮的上肢疯狂拍打水面,腥咸的液体撞翻周围的所有生物。

“该死!该死!”

“破坏仪式的亵渎者!”

它长满尖刺的脊背隆起,被烈焰烧蚀的表皮上残留着破碎的鳞片与钙化物,格外狰狞。

浸泡在水中的、肿胀的下肢立起,如同山岳般的躯体猛地压向几人所在的洞穴,但因为距离过远,仅有它的利爪在洞口留下深刻的创痕。

埃德蒙抽回身体,避开崩碎的岩石,他伸手摸向腰包,再度把铳枪填满。

“为什么?”

“呵!”

“因为你是畜生!”

炽烈的火焰再度喷向下方,但这次并未瞄准达贡的头部,而是它始终藏在身体下方的黄金。

“不!不!”

巨兽原本站立的躯体再度卧倒,任由火焰烧蚀它残破的外壳。

埃德蒙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这头畜生还是和曾经一样,把黄金看得和命一样重,哪怕为此受伤也在所不辞。

但这堆黄金正如同它那恶心的利爪,无一不沾满罪恶的鲜血——它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和你的罪孽一同毁灭吧。”

埃德蒙开始颂唱经文,凶猛的烈焰如开始那般,完全没有显露出疲态。

每当巨兽企图反击,他就将目标转向它身下的黄金,逼迫它再度趴下。

凸出的巨大眼珠充满怨毒地死死盯着男人,却只得到不屑一顾的蔑视。

“艾薇琳大小姐,您没事吧?”

缇娅将扑来的深潜者尽数杀死,随后回到少女身边。

艾薇琳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纤细的身体不断颤抖,缩在轮椅中。

“我没事......”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她将手中的书交给女仆,“仪式已经破坏,我们该走了......”

埃德蒙又朝达贡开了一枪,也退回洞穴中,他的脸上有一道碎片划破的伤口,眼眸中的狠厉逐渐消退。

“这头畜生还是一如往常的硬。”

哪怕吃下这么多枪,外皮的鳞片几乎被完全炸碎,名为达贡的存在依旧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仿佛它的力量永不枯竭。

他的弹药已经消耗过半,甚至还用上了霍洛威交给他的新东西,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那头畜生的骨头。

“直接走吧,我打不死那头畜生。”

埃德蒙啐了一口,然后抽出细剑,将地上挣扎的深潜者穿喉。

“女仆,你去保护艾薇琳,这些鱼人我来杀就好。”

“......”

苍白的眼瞳瞥了男人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在少女身上。

洞穴开始剧烈震动!

“该死!该死!”

“不知敬畏的人类,当作吾辈的饵料!”

达贡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在火焰熄灭的一刻,它便再度起身,拍击狭小的洞口。

黏附在墙壁上的鳞片状苔藓开始脱落,带着半透明的恶臭粘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崩碎的石头如子弹般飞溅,几乎划破脸颊,浓重的灰尘钻入口腔,带来难忍的瘙痒。

“混蛋东西!”

埃德蒙暗骂一句,然后将怒火尽数发泄在扑来的深潜者身上,

他猛地踹开尸体堆积的小山,强行挪出一条通道。

“你们两个,赶紧离开!”

“我再收拾一下那头鬼东西!”

埃德蒙又抽出铳枪。回到几乎被石头掩盖的洞口处。

砰!砰!

“吼!我要拔下你的皮!折断你的骨头!”

砰!

埃德蒙不语,但凶狠的目光说明一切。

“艾薇琳大小姐,我们先走吧。”

感受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响声,艾薇琳的内心格外不安。

达贡似乎彻底陷入疯狂,那几乎让心脏破碎的怒吼,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越发难受。

视野边缘飘过黑色的衣角——称号为「审判官」的男人,孤身一人便压制住深潜者心目中的父神。

她相信埃德蒙的能力,曾经的他们经历过比这次更加凶险的危难,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但不知为何,这次她总能感受到些许不安,属于守秘人的灵感正不断跳动,预示着潜藏的危机。

就好像,她遗忘了什么......

“......走。”

无论怎样,当务之急都是离开这里。

地面的震荡越发剧烈——洞穴快塌了。

感受着轮椅的推动,缇娅一边寻找着出口,一边处理不断嘶叫的深潜者,漆黑的藤蔓时不时从她的裙底窜出,然后刺穿潮湿的鳃裂。

几分钟后,甬道中肉眼可见变得明亮,鱼头人身的怪物也逐渐变得稀少。

“艾薇琳大小姐,我们快到了。”

缇娅的语气似乎变得轻松,她苍白的眼瞳中,那股难掩的残忍逐渐褪去。

可,

艾薇琳总觉得,她忘了什么?

潜意识告诉她,那件事情无比重要,她不应该忽视。

她不应该忽视。

可它就像是从记忆中被抹去一样,如同灰白的相片中,缺少了应该存在的存在。

“缇娅,小心。”

“艾薇琳大小姐?”

缇娅感到疑惑,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漆黑,从洞口处涌出。

就和她的身体,一模一样。

光线被彻底吞噬,整个洞穴陷入黑暗,悉悉索索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是深潜者。

但比深潜者更为恐怖。

现实仿佛被融化,地面的触感变得不可捉摸,在本就模糊的视野中,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

洞壁在坍塌、水洼在消融,身下的轮椅也在变形——现实似乎失去意义,正如几何的秩序正在此刻消失。

“艾薇琳大小姐!”

耳边传来女仆的呼唤,它们快速靠近,又逐渐远去。

而当目光放在身后,却发现无比熟悉的女仆早已消失无踪——长度的衡量也被吞噬,她们相距无穷近,却又无穷远。

身体突然变得轻盈,重力似乎消失,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突然感觉双脚微不可察,却发现双手无比沉重。

感官逐渐变得迷幻——声音传入口中,然后耳孔感知到光芒,五感逐渐变得混乱不堪,如同浸水的油彩,终将变为灰色。

一切陷入混沌。

而在混沌的一切中,突然响起一道愉悦的少女声。

“终于,找到机会了~”

那是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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