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会是暖暖的阳光洒在校道上，微风吹拂过校内每一处花草，让学生们直到入夜前都觉得自己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地方，而非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幽都”。

但他现在感受不到阳光，同样的，没有清风拂面。

他在地下。

图书馆地下档案库，字如其名，位于图书馆地下三十米深处。

这里储存着灵学院的各种档案，也不只有档案。

从学生资料到建校材料，从任务报告到案件卷宗，如果仔细去找，从里头找到灵学院校长零既明年轻时的绯闻也不是没有可能。

通常，需要很高的访问权限才能进入档案库，普通人连进入地下楼层的许可都不会有。

但夏因的等级很高，他拥有“S”级权限。

而且，他今天来这里有事——陈启匀，他的指导教授又一次把他叫了过去。

这已经不是夏因第一次被陈教授单独叫去谈话了，算上出发去往青潭市执行任务前的那一次，他这学期已经被叫去三次了。

进入档案库，映入眼帘的先是柜台，头发斑白的老人坐在柜台后，倘若此刻有陌生人闯入档案库，绝对会把老人当作是这里的管理员。

但夏因知道，那里原本是学院人工智能“常仪”的位置——她没有实体，被霸占了位置也情有可原。

“你终于来了。”老人扶了下眼镜，缓缓开口道。

“什么叫‘我终于来了’，教授您什么时候变成奥丁了？还是假到不能再假的货色……呃我说的不是北欧神话里的。”

夏因低声侃着，却还是乖乖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似看病的病人，仿佛他下一句话就会是“医生，我喉咙有点不舒服”或者“医生，我牙疼”。

陈启匀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他对夏因如今这副样子已经见怪不怪。

“新同学那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老人问。

夏因愣了一下，随口说，“您是说雪秋没错吧，应该是她，总不能是那个成天找我打游戏的怂货……”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夏因连忙顿了顿嗓子，挤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语气。

“我们家雪秋适应得很快，最近学习也很刻苦，我相信她一定会在入学考试里取得好成绩的。”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七，她应该已经在考试了，希望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会是我们新的希望。”

“新的希望？”

夏因一愣，仿佛这个词他以前也听过。

“教授您不问问其他事吗？比如她有没有问我知不知道她变成女孩的内幕，或者其他什么的……”

“小夏，你最开始也不清楚，是这样，没错吧？”老人慢悠悠地说。

夏因用力点点头，当然，用“上下甩了甩脑袋”形容更为贴切。

陈启匀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用布满褶皱的手拿起柜台前一卷牛皮纸袋，无声地递到夏因面前。

“这啥？”夏因问。

“有关‘秘术’的古卷，校董们在你和雪秋第一次见面后开过一场讨论会，最终把她身体变化的原因归结于它。”

秘术？

听到这两个字后，夏因心里微微一怔，话匣子也似潘多拉魔盒般，一股脑儿往外窜。

“教授您说的‘秘术’应该是我想的那种吧，不是房中术也不是魔术，就是之前庞巴维克大学那群老外来我们学校说的那什么‘炼金术’，还没有等价交换之类的……”

“如果是的话，‘秘术’难道不是用来对付影鬼的吗？就跟枪发明出来是用于杀人一样，那家伙身上如果被人用过‘秘术’不应该直接挂了吗？而且为什么要对她用‘秘术’，之前我用过的秘术子弹可都是来打影鬼的，她又不是影鬼。”

“还有还有，那群老b登怎么知道我几点几分几秒见的雪秋？我身上有针孔摄像头吗教授？”

老人沉默片刻，指了指那只牛皮纸袋。

“你没有选化学方面的课程，对‘秘术’的了解只停留于表面，袋子里有关于它的介绍，比教科书更详细权威。”

“您不可能只是为了回答我这个问题才叫我来的吧，当然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我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那个死自闭估计已经在填写考试姓名性别了。”夏因笑笑，不再说话。

“这次在青潭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圆满。”老人像是鼓励他那般说。

夏因虽然在大二留级三年有余，但他外出执行过的任务次数却丝毫不比那些大学四年级毕业后，前往各个城市分部的师兄师姐们少。

陈启匀的话还有后半句，“你在这三年里一共执行过12次任务，却得到了14次处分，这次没有，希望以后也别有。”

“那是意外……意外……目击者们应该都把我给忘了，除非这代后勤处的人全是走关系进的……”

夏因笑得有些尴尬，随即语气却变得铿锵有力，“所以我没有功劳至少还有苦劳对吧教授？所以我今年下半年可以直升大三了对吧教授？”

“我会在学期末给你一个较高的评级，但决定权在校长。”陈启匀说的很慢，像是在酝酿真正的问题。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得像那谁一样在学校里待个十一年才毕业，但人家是在大四呆了那么久，我现在才大二……”夏因喃喃自语。

“你在青潭市，有见到哈维尔吗？”忽然间，老人将话锋一转。

“哈……哈什么？”

夏因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下。

“没有，我倒是和青潭分部的新任枢客们见过面，他们说已经在全城内搜寻那家伙了。”

夏因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柜台不远处的其中一台档案柜看——那里存放着近十年来有关“斩鬼行动”的行动档案。

“有可靠消息称，他已经加入‘解药’了。”说罢，陈启匀长舒一口气，像是终于说出他想说的话。

“去‘解药’么……”夏因难得没有话痨，他从刚才起就变得很认真。

“根据青潭分部枢客传回的报告，‘解药’组织中的『皇后』和『战车』，这段时间也在青潭。”老人说。

夏因默默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知道那是两个在国际象棋里会被提及的代号，他更知道所谓“解药”又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如果把灵学院比作束缚影鬼基因个体的枷锁，能把不利于当今文明社会的因素施以约束转换，那“解药”就是把枷锁熔断，将他们相互汇聚。

他们没有约束，他们没有底线，他们也从不屑于什么斩鬼事业，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渴望成为那些“鬼”。

当夏因再抬头时，老人还在柜台后，只是图书馆上层传来一阵诡异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