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造就了科学院的崛起？
答案有很多。
团结一心的民众……
充裕丰富的资源……
优越先进的制度……
每个人都能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
但对于最早的那批各大科学院的奠基人来说，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工业化。
‘星火革命’确立的工业化概念成为了各个科学院未来发展路线的核心指导思想，造就了日后科学院体系的崛起，这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工业化大潮淘汰了落后的公会体系，也为今后的世界大战埋下了诸多伏笔。
而织女星科学院工业化道路的第一块基石，就是从眼前的这座烟笼寒水市开始铺缀的。
在织女星初期，这座烟笼寒水市为织女星各地提供工业材料，随着织女星的发展壮大，这座城市内的工厂种类也越发齐全，不管是钢材合金还是精密零件，也无论是电气设备还是战争机器，烟笼寒水市始终日复一日的满足织女星的需求。
世界大战期间，许多从云山半岛撤退的工业设备都就近安置在玄霜岛的城市以便于快速恢复生产，供应前线所需的各种物资，作为玄霜岛工业中心之一的烟笼寒水市自然也位列其中。
从云山半岛迁移而来的‘云骑’坦克工厂在烟笼寒水市恢复了生产，一辆辆‘云霞’坦克从这里的生产线驶出，与南斗星援助的‘节度使’坦克一起经火车运往前线。
柯翋翗看着眼前的纪念碑，这座纪念碑是由各种各样的金属零件组成的。
有的零件拼凑出半截‘云霞’坦克的轮廓，也有的堆砌成‘小仙女’步兵战车的模样，还有的揉捏成‘含羞草’榴弹炮的外形——这些都是织女星在那场惊天动地的世界大战中使用过的装备，它们从眼前这座城市的生产车间中被拉往属于它们的战场，去拯救它们的制造者位于沦陷区的亲人。
好巧妙的纪念碑……
利与义不由得感慨纪念碑设计者的别出心裁，将各式各样工业零件组成的武器装备拼凑在一起，令之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给人以工业熔炉之厚重感。
而每件装备又都正好只拼凑出半件，可以看到‘小仙女’步兵战车的车头从‘云霞’坦克的尾部冲出，而‘含羞草’榴弹炮的炮管则是从‘小仙女’步兵战车的顶部耸起，充斥着工业机械的美感。
利与义不是机械师，更不是艺术家，如果让他从这些专业角度点评这座纪念碑自然是很困难的，但如果以他前璇玑星军人的视角来看，这座纪念碑无疑是很有冲击力的。
这些装备他在世界大战期间都曾见过，也看过璇玑星军队下发的战地手册，上面详细讲解了每种织女星装备的缺点以及应对方式——只不过作为战地军事法庭的一员，这些手册上写明的内容，他几乎没有亲自尝试过。
如果距离这座纪念碑稍远一些，就能看到这些装备揉捏在一起的形状其实是一颗心脏，由冰冷的金属零件拼凑的武器所组成的钢铁心脏。
就像这座纪念碑的名字一样——钢铁雄心（Iron Heart）。
在纪念碑的下方则是刻意用充满锈蚀与灼烧痕迹的浮雕字讲述着世界大战期间从这座城市生产的各种装备的数量。
不愧是织女星的工业之都，就连纪念碑都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利与义心中感慨，却又感到些许沉重……
璇玑星当初要战胜的便是这样的敌人吗？
璇玑星人在日常生活中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宣称炎族的优秀，仿佛其他民族在炎族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渺小尘埃，根本不足以和这个拥有九千年悠久文明的辉煌民族相提并论。
可就是这样一群在璇玑星眼中充满了‘卑微’、‘污秽’、‘孱弱’的渺小民族，用跳动着钢铁心脏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璇玑星这所谓的‘高贵民族’那不可一世的脚步。
炎族如何？
其他民族又如何？
炎族不见得活着就高人一等，其他民族也未必生来便猪狗不如。
利与义与柯翋翗向着纪念碑低头行礼，随即沿着河边向着远方走去。
烟笼寒水市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如果真要参观，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看不完，两个人所参观的也仅仅是这座城市西部的这座镇子而已。
这座镇子因为位于烟笼寒水市西部，又有许多作为当地景点的纪念碑，因此被称作‘西景镇’。
柯翋翗甚至还在一座凸起的山丘上见到了一块形状古怪的大白石头，石头上坐着云歌仙人的雕像，走近一看，这座雕像被取名为‘云歌仙人在思考’。
真是……
柯翋翗摇了摇头，雕像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为死者树立的，没想到这里尚在人世的云歌仙人雕像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云歌仙人是织女星的缔造者，曾经的第一任院长，但她从来不是璇玑星那种高高在上却连名字在网上都打不出来的所谓‘伟大领袖’，柯翋翗听过不少有关她的故事，估计云歌仙人对这种树立雕像的事情也没什么抗拒心理。
虽然这座雕像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但只要不违法，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云歌仙人知不知道这里有她的雕像……
柯翋翗走近雕像，发现这座雕像并不是放置在怪石上的，而是直接在怪石上面雕刻出来的。
原本的石头可能并不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不知道是谁发现石头的上半部分很像一个人正在思考的动作，就将之雕刻成了云歌仙人的模样，而下半部分的石头则保持了原来的形状。
而且……这座雕像出现在这里也并非毫无因果，而是和一张照片有关。
在雕像旁的介绍栏里展示了这张照片，从照片的色彩来看，应该是彩色照相机刚刚问世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时间了。
柯翋翗对于云歌仙人并没有什么实感，虽然不止一次的见过照片，也知道对方是织女星的创始人，如今依旧在织女星的什么地方生活着，但心里很难对其产生敬畏之心。
仿佛对方已经成为了历史书中的人物，彻底离开了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
不仅是她，大多数人提到云歌仙人的时候，也仅仅是将她当做‘历史人物’，而不是还活着的‘现世之人’。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大概是云歌仙人极少露面的缘故。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繁华吸引人的眼球，没人去关注一个已经消失在权力中心的历史人物也是很正常的。
利与义看着照片上的云歌仙人，他知道这人的真名叫做‘简识真’，不仅是织女星第一任院长，也是云山半岛的云歌山‘天一生水门’的掌门——璇玑星在入侵织女星的作战计划中包括了针对织女星部分人员的抓捕与刺杀名单，包括军政要员、科工专家以及具备影响力的社会人士，而这位简识真就在当时的名单之列。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也是在战后才知道的，至于行动成功与否……云歌仙人今天依旧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好的例证。
他端详着照片上的女子，对方穿着加入了现代元素后进行改进的云山族传统服饰，黑色为主调，深蓝作点缀。
云歌仙人侧身坐在一块石头上，末端束起的过腰长发已然散开，她用手撑着头，微微闭着眼睛，表情极为安详，仿佛已经入睡，又或者是在思考，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其他利与义见过的照片相比，这张照片上的云歌仙人并没有严肃感，完全与寻常人无异，或许这才是她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抛开身份地位这些刻板印象，所谓的‘云歌仙人’，也仅仅是一个会坐在石头上安然睡去的平凡女子。
利与义不知道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拍摄的，不过能展示在这里，也就说明云歌仙人对此并不介意。
在璇玑星是不允许拍摄这种照片的，至少不能对诸如云歌仙人这种身份的拍摄这种照片，更不要说公开展示了——因为这看上去有损当事人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展示出上位者的威严，甚至都不是正面视角拍摄的。
“去非，很漂亮，不是吗？”
柯翋翗转头看了利与义一眼，利与义点了点头。
虽然他对‘美’的认知是极为肤浅的，但这张照片上的云歌仙人带给他的第一印象依旧是深刻的，至少按照他的审美来看，云歌仙人无疑是容貌气质极为出众的女性。
“确实如此。”
话音刚落，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太好，毕竟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凝视其他女性的照片太过失礼，他迅速转身解释。
“我刚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柯翋翗看着利与义的脸，她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窘迫，毕竟云歌仙人是一位从古至今都被人称赞的女性，就连自己看到照片上的云歌仙人都不由得驻足凝视，利与义盯着对方的照片看也是很正常的。
“天羽不会介意吗？”
“完全不介意，这张照片本就是公之于众的，任何人都可以看。”
“真的不介意吗？”
利与义微笑反问了一句，柯翋翗察觉到他的反问明显有‘油嘴滑舌’的意味……
如果自己接的不好，多半又要说‘土味情话’了——其实柯翋翗不讨厌这些，只是还不太适应。
“真的不介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侧向一旁，似乎想到了什么。
其实自从大凸角撤军行动结束后，身边很多人都知道了自己和满怀志的过去……利与义肯定也是知道的……
柯翋翗的眼神黯然下去。
他……真的不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