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墨很自然地扯谎。

虽然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出现任何说谎时候会做出的小动作。

但是苏离语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眉眼弯弯，却像是诱人的毒药，瞬间贯穿潭墨。

他下意识地躲闪眼神，还抬手摸了一下鼻子。

完了！

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

毕竟他昨晚真的去了葬神谷，为了给洛凰采紫玉参。

起初一切顺利，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药草园的外面。

药草园在葬神谷深处，是苏离语的花园，她经常会在那里练功休息，并且会在子时前后离开，回去睡觉。

潭墨连续蹲伏几天，掌握了这条消息。

昨夜子时后，果然苏离语从摇椅上起身，离开药草园。

他没有第一时间溜进去，而是静静等了一刻钟，又在外围来回踱步一刻钟。

确认没有意外后，他这才进去采到那株上好的紫玉参。

只是这东西随身携带药香太烈，免不得引人注意，正巧他在旁边捡到了一个首饰盒子。

盒子是空的，显然是故意丢弃，他便直接用来装药材。

好巧不巧。

苏离语回来了。

药草园内毫无遮挡，若是坐以待毙就是等死，他心里一横便直接当着苏离语的面硬闯出去。

好在他学了一手天阶的轻功，百来人追捕，仍是没留下他。

只是苏离语也绝非那些普通弟子。

她追上潭墨，一剑刺穿他的左胸。

不知是他的运气，还是苏离语有意为之。

这一剑虽然是贯穿伤，但是刚好避开他的要害。

他不想被抓住。

早有传闻魔修苏离语手段狠辣，十八般刑具样样精通，想死都是奢求。

而且那样也会败露他的身份，牵连洛凰。

彼时他还是贴身随从，势必不能出纰漏。

于是他在葬神谷外崖旁，纵身一跃，越过云层，坠下崖去。

他稳稳地落在半山腰的台子上。

这是他事先就准备好的这处保命地方，虽然他不想用上，但是需要用上的时候不能没有。

眼下，苏离语若是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当她面逃跑的贼，那他就别想着有好日子了。

更别想着找机会逃跑，重获自由了！

不过她应该不会过分怀疑。

葬神谷的弟子都每天也都有很多周边任务，被那群狗咬到的人多了去了。

再说葬神谷外崖那么高，他对外展示的实力也不过人境，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她就算怀疑，也没有决定性证据。

“哦——原来是这样，现在你再回去就是本座的人了，没人敢对你不敬。”

潭墨喘了口气。

可苏离语原本摩挲潭墨伤口的手指，忽然往脖颈处挪了些，有意地按在脉搏处。

他屏住呼吸，感觉着脉搏一下一下跳动时承受的压力。

“那些人下手真没轻没重，本座看看你都受了哪些伤，回去让他们血债血偿。”

不好！

潭墨心里一紧。

他正要伸手捏住衣服时，苏离语已经抬手，将他没有脱掉的外衣一把扯掉。

“嘶——”

疼！

一点血液粘连处被扯开，瞬间疼痛从胸口扯到他的头皮。

潭墨冒出一身冷汗。

比起伤痛，还有更难受的事。

这下彻底暴露了！

洁白的内衬长衫印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从胸口到手臂，再到腿上。

渗得最大的一块，在他的左胸口，足足有巴掌大，鲜红得像是盛开的花。

除非苏离语傻，才看不出来。

可她傻吗？她那个眼神，都能把潭墨看穿。

这下真得没得解释。

他的自由也跟着泡汤了。

“哎呦呦~伤口在左胸口啊，那昨晚的贼还真不是你……本座还以为你在说谎，看来还挺诚实的嘛！”

苏离语满是遗憾的语气，盯着潭墨。

“那可是烟扬城瑰宝阁用冰晶石给本座定制的礼物，要是让我知道小偷是谁，我一定杀了他。”

潭墨有点懵，很懵！

这女人，是闹哪样？

她盯着潭墨，那眼神中很明显就在说“这样玩你真有趣啊”！

危！

潭墨甚至看到了这个字！

然后，她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

“这么差的审美，本座也不允许你穿这么丑的衣服。”

那衣服落在地上，洛凰看着它一层层叠起。

她又瞥了一眼旁边草丛中被自己荡下去的那个首饰盒子。

冰晶石。

没错，这就是坏女人的首饰盒！

细看去，她确定无疑，当时这份定制的礼物在江湖传开，沸沸扬扬。

所以潭墨是觉得自己战败太伤心，把她的这个绝品首饰偷回来让自己开心？

能让苏离语指认不出来他，这点倒是有小聪明。

可对她洛凰来说。

这种示爱太幼稚了。

不光动歪心思，脑子也笨得不灵光。

这种人，若不是自己收留他，真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至此，洛凰全都理解了。

刚才潭墨那副决绝的样子，就是装出来的，为了不让她伤心而已。

他真的很幼稚。

只有没什么能耐的人，才会选择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

这种平时做做饭、练练剑、打扫打扫院子的随从，天清宗上不是一抓一大把？

有时候真别把自己当成宝贝。

就算是地上那个什么绝品首饰，她都懒得看一眼。

她不想再去过多强调“她完全不想要他了”这件事情，让他慢慢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中就可以了。

早晚有一天，这个白日梦会破灭的。

那时他就懂了，他的一切都是来源于我洛凰。

没了我，他什么都不是。

“呵。”

洛凰冷笑一声。

“离开我的院子。”

“别不知好歹，你以为本座想在这里看你臭脸？本座不过是可怜你，让你再看看你的随从罢了。”

苏离语扬起嘴角。

“这院子被我这随从打理得井井有条，审美在线，做饭听说也是一绝，最重要的是身材好，面容也俊俏……

“就是本座想象中的小夫君。本座决定！要和你成婚！”

啊？

潭墨再淡定，现在也不淡定了。

他没听错吧？

苏离语在说什么？

可苏离语看着他的眼神，告诉他没有听错。

你堂堂一个魔修苏离语，要什么样的没有，干嘛强迫他一个籍籍无名的……丹药？

“你眼光越来越差了，一个没半点正经本事的东西，你也看得上？”

洛凰的话很刺耳。

但潭墨不在乎。

十二年的照顾，无非就是还清人情，他不亏欠自己的良心就行。

至于别人怎么想，他自然管不着。

天底下那么多人。

“本座喜欢。”

苏离语毫不示弱地回应一句。

然后她拉着潭墨的胳膊，走出院子。

院中静了下来。

梨花落了洛凰一肩膀，她抬手拂掉。

转眼又落了她一肩。

莫名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