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体型如同蓝鲸，灰绿色的鳞片大如盾牌，缝隙中寄生着藤壶与蠕动的管虫，不断滴落散发硫磺味的黏液。
“嚯，看来是我们的老朋友。”
埃德蒙嗤笑一声，随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女，
“你猜的不错，这里确实不简单。”
勉强保留人形轮廓的身躯下，压着数不清的黄金——金杯、古金币、还有无比熟悉的金镑。
布满沉积岩般的角质层之间，凸出的眼球如同两团凝固的岩浆，死死盯着周围的一切生物，以防任何可能的觊觎。
但这些并不值得关注。
真正重要的，是祂周身隐隐浮现出光芒的线条，以及不断环绕的深潜者们——它们明显在准备一场仪式。
“我对神秘学并不算熟悉。”埃德蒙低声说道，语气中有着疑惑，“但你还记得吗？你曾说仪式需要付出足够的祭品。”
“难不成，我们的老朋友，打算把同胞献祭出去？”
“不。”
艾薇琳摇摇头，她的目光太过狭隘，看不到下方的情况。
但经过埃德蒙的讲述，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在岩洞的下方，达贡举办的仪式看上去并不完整。
但......
“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祭品并不在此处。”
“什么意思？”
艾薇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上午的情景。
海盐面包坊的深潜者，掺入血液的甜点，霍洛威提出的梦境......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事实。
达贡并非那些愚蠢的深潜者，祂不会做无意义的尝试——所以此处的仪式，一定是完整的。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艾薇琳拿出轮椅一侧的黑皮书。
『在卡里克区不远处的海边洞穴，你发现了深潜者的踪迹。』
『而随着逐渐深入，父神达贡的庞大身躯逐渐展现在眼前。』
“艾薇琳，你看到了什么？”
“别吵。”
『那些深潜者......它们正在父神的引领下，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仪式。』
『那些祭品，他们服下属于达贡的血液，而在进入祂的梦境时，将会任由宰割。』
『......』
『在太阳彻底落下前，它们将会召唤沉眠于拉莱耶中的伟大存在。』
太阳落下前？可在进入洞穴之前，就已经是黄昏。
心中突然涌出前所未有的紧迫，艾薇琳想抬头提醒埃德蒙，却发现书上再度浮现出新的字迹。
『你正在被窥视......但祂假装并未察觉，准备伺机而动。』
『你正在被窥视......祂在尝试干扰你。』
书页上的字迹突然开始融化，然后变得模糊，整张书页变得灰黑。
艾薇琳翻开新的一页，却发现没有新的字迹出现。
怎么回事？
不。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埃德蒙，它们的召唤仪式在日落前就会完成。”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少女这句话，埃德蒙脸上的严肃神情越发浓重，他握紧手中的铳枪。
“怎么说？是先暂时撤退，寻求救援，还是......”
“没机会了。”艾薇琳微微叹气，“不远处那个大家伙，其实已经发现我们了。”
“现在估计正在尝试包围。”
说完，她便拉住背后女仆的裙摆，安抚可能暴动的情绪。
埃德蒙神色一变，他再度看向洞穴下方的巨物。
脊椎骨刺形成的锯齿状背鳍正在有规律地摆动，而在那数排泛黄尖齿装点的巨口中，时不时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低吼。
并未参与仪式的深潜者仿佛听到某种命令，开始低俯身体，向着四周爬去。
它们的目标，恐怕只有一个。
“看来我们没有选择。”
埃德蒙伸手摸向腰包，似乎在调整弹药的位置，随后他将一枚银色的子弹填入铳枪中，瞄准仪式中央的巨物。
“你找机会破坏仪式，我去收拾下面的那群家伙。”
埃德蒙嘴角微咧，露出猎人一般的笑容，
久违的感觉——直面丑陋庞大的怪物，而可靠的老友就在身旁。
这让他回想起，曾经刚当上猎魔人的日子。
“相比于那些臭鱼烂虾，还是我们的老对手更令人兴奋。”
刺目的火光从枪口亮起，随后便是「审判官」振聋发聩的雷鸣。
『耶和华的日子临到，罪人必将除灭殆尽』
岩浆凝固的外皮、盾牌一般的鳞片——巨兽令人绝望的躯体被审判的烈火烧穿，滴落的赤红液体落在水中，发出嗤嗤响声。
“吼......吼！”
达贡低沉不似人类的喉管开始咆哮，鼓荡的声波穿透耳膜，大脑一阵刺痛。
那凸出的两团眼球疯狂颤动，在极短时间内锁定高处的数人——不出意料，它早已察觉到几人的存在，却没猜到会率先遭到袭击。
庞大的身躯猛地站起，长者苔藓的鳃裂从耳后不断张开，喷出灰白色泡沫。
数十条暗红色触须从祂身下窜出，直径超过寻常人类的肢体，它们放下卷起的尸体与残骸，直直冲向高出的男人。
『祂将降下硫磺与火，将一切不洁之物审判』
流星般的火焰从埃德蒙枪口喷薄而出，散落向下方丑陋的生物。
无论是暗红的触手，还是灰绿色的皮肤——在接触火焰的瞬间，它们开始无可避免的灼烧，炽烈的高温驱散水汽，甚至连洞穴的温度都开始升高。
中央的巨兽哀嚎着，收回窜出的触手；那些环绕着祂的深潜者纷纷跳入水池中，尝试熄灭焚烧一切的怒火。
随着它们暂时被击退，地面遍布的线条开始暗淡，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氛似乎也在消散。
在达贡站起的身体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熠熠生辉。
“艾薇琳，是时候了。”
少女点头，随后在她的指尖，一抹苍白从阴影中浮现，那是一枚骨骰。
『命运开始旋转，始终不落定......』
『第四面涌出沥青，第五面结出霜花，而现在第六面......』
脑海突然如同钢针刺穿一般剧痛，耳边传来疯狂的呓语。
“现在，还不是时候哦~”
骨骰滚落在地。
“怎么了？！”
埃德蒙语气焦急，他又朝着下方开一枪，随后快速看向面色痛苦的艾薇琳。
在他们来时之路，响起深潜者低沉破旧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