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埃德蒙胡子动了动，他的嘴角似乎在抽搐，本应锐利的眼眸中满是无奈，最后落在少女藏在轮椅一侧的手枪上。
“你这把枪又是哪来的？”
“捡的。”
“是霍洛威那个家伙给你的吧？”
“......”
埃德蒙叹了口气，长着老茧的指掌烦躁地抓着头发。
艾薇琳歪了歪头。
“你看上去很烦恼。”
“能不烦吗？”埃德蒙像是放弃似的垂下手臂，伸手向腰包掏去，“你还记得上次剧院闹事的家伙吗？”
“他失踪了，还有那些演员也失踪了，只留下一份残页。”
脑海中浮现出哈斯塔的话语。
埃德蒙把烟卷塞进嘴里，随着啪的一声，火苗点燃。
“而现在，那份残页也失踪了，就在「白塔」的眼皮子底下！”
哈斯塔的残页失踪了？而且还是在「白塔」的严密看管下？
到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艾薇琳脸上浮现出严肃的神情。
“你是在怀疑，「白塔」里面有人......”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排除这个可能。”埃德蒙抽了一口，“或许搞出这出动静的家伙，还可能和你有关。”
“......”
埃德蒙，指的是自己被背叛这件事吗？
迄今为止都没有头绪，而在见过伊莎贝尔和霍洛威后，她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或许......
“不谈这个了。”
埃德蒙打断了艾薇琳的思路，
“你这次来基金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本来没有。”艾薇琳回答道：“但现在有了。”
她一五一十地将接到任务的事情，告诉了灰白头发的男人。
无论是海盐面包坊内的深潜者，抑或是与其他两人的讨论。
“你有什么想法？反正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埃德蒙思衬一番，然后摇摇头。
“我倒是觉得，以那群鱼头的智商，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而且那个所谓的父神，我们也不是没见过。”
父神达贡，外貌大致为巨大的鱼怪，是深潜者密教的首领。
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她和埃德蒙曾处理过多次它引发的动乱。
但这次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你怎么解释，那群家伙为什么把血液掺入食物？”
“霍洛威说它们会引发梦境——虽然他有点疯癫，但是实验成果有目共睹。”
埃德蒙的胡子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回答，他最后吸了一口手上的烟，然后随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中。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那不如和我走一趟。”
“最近我在追杀深潜者聚落，刚好发现了一个据点。”
他话锋一转，
“离卡里克区不远，也就几公里的样子。”
“你遇到的那两个鱼人，很可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走不走？”
听着埃德蒙熟悉的话语，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这一切都有些太过巧合了——哈斯塔降临剧院，剧本残页失窃，海盐面包坊勾结深潜者，而埃德蒙有恰好发现了一个聚落......
就好像，有什么存在正悄然推波助澜......
思衬一番，艾薇琳点点头。
虽然目前疑点太多，但危机不可能不解决，就算这一切并非巧合，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埃德蒙转身向着基金会大门走去，肩膀与一旁的莎莉近在咫尺。
但他就像是没看到莎莉一般，扬长而去。
“莎莉，你也跟着过来吗？”
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微微一笑，
“当然，艾薇琳小姐。”
......
一小时后，卡里克区沿海洞穴。
此时已接近黄昏，阴暗的天光洒在不远处的海平面，一阵阵规律的拍打声后，只留下苍白的泡沫。
“就是这里。”
埃德蒙示意着少女，随后看向洞穴深处。
缺少光亮的洞穴阴暗而潮湿，洞壁覆盖着鳞片状苔藓，散发着浓重的鱼腥味。
在黑暗的更深处似乎传来喉音与笛声，但不知是方才说话的余音，还是海浪拍打的回响。
大腿传来被某种东西舔舐的触感，艾薇琳回头望去，却发现缇娅脸上有着明显不安。
“艾薇琳大小姐，这里面有东西。”
“当然有东西。”埃德蒙若无其事地答道，“这里是大衮密教的据点，我亲眼看见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进入这里。”
埃德蒙说的大概是尚未蜕变的深潜者，他们往往混有不该存在的血脉，又或是主动接受了转化。
“走吧。”埃德蒙撇头示意，“进去看看。”
......
穿过狭隘的隧洞口，内部空间极其反常地开阔起来，只不过，那些鳞片状的苔藓越发浓密，其上逐渐出现半透明的粘液。
注意到周围的细节，埃德蒙缓缓抽出铳枪，装上子弹。
“嘶......嘶......”
在洞口的转角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埃德蒙低下身体，一点一点挪动，然后悄悄观察转角另一侧。
朽烂的木桩支棱着断裂的尖刺，缆绳上挂满藤壶与灰白水母的尸体，洞穴深处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穿过缆绳发出拍打声。
五只鱼头人身的怪物——它们颈部两侧生有不断颤动的鳃，背部覆盖带鳞的高脊，灰绿色皮肤光滑粘腻，微微鼓动。
“等我。”埃德蒙简短地说一句，随后抽出腰间的细剑，缓步离开。
噗嗤。
“嗬......嗬......”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转角另一处陷入寂静，埃德蒙从另一边回来，顺手甩了甩手中的细剑。
淡蓝色的血液溅射在岩石上。
“现在安全了。”
埃德蒙挥手示意，带着几人来到转角另一边。
但他依旧没有看莎莉一眼。
穿过被一剑封喉的深潜者，艾薇琳在缇娅的帮助下，继续向深处前进。
而随着几人的逐渐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悄然变化——
潮湿的岩壁上不再只是苔藓，而是覆盖着某种带鳞片的生物膜，随呼吸节奏微微起伏。
腐殖质的荧光从缝隙渗出，将甬道染成幽绿色。
海水渗漏的滴答声逐渐被黏稠的咕噜声取代——那是数百个深潜者腮腔开合的共鸣。
“看样子，我们找对地方了。”
埃德蒙神色第一次严肃起来，他握紧手中的枪，看向甬道下方的巨型溶洞。
咸腥水雾弥漫的空间中，有着数不清的佝偻身影，它们环绕着一个巨大的水池，仿佛在拱卫中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