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颤的睫羽在晨光中轻轻一动，他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还藏着昨夜雷霆未散的余光，却在看见面前那道倚着曦光的身影时，悄然柔和了几分。

他看着沐长秋那张带着泪意却努力微笑的脸，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

是啊！

他要回家。

他要，活着回去。

“沐师姐。”

少年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艰难地攥住她的指尖，那一瞬，仿佛倾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说：“我快死了。”

沐长秋微微一颤，眼神瞬间涣散，看着他那双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眼眸，大滴大滴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坠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

她声音颤抖，嘴角的笑意苦涩得发紧，“你如今可是渡劫期的修士啊！寿元无穷无尽，怎么可能会死。”

她眼中含泪强笑，仿佛那样就能将现实扭转，可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却早已断裂。

她不是瞎子，萧莫离拔剑的那一刻，她离他最近，看的也最清楚。

他在那时点燃了神魂，化作了真正的......炬火。

萧莫离摇了摇头，那目光似是无奈又似是怜惜。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抵在唇上，声音微哑而温柔：“嘘——”

“不要告诉他们，到时候，吓他们一跳。”

沐长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停地，用力地点头。

见她应下，萧莫离缓缓松了口气，而后唤出了系统：

“小红，你确定只有沐长秋一个人看见了？”

“我确定，”小红用力点了点头，“她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除了她，那个瞬间所有人都有片刻失神。”

萧莫离点了点头，但是提起这个他就来气。

“你不是说有你帮忙遮掩，谁都不会发现吗？”他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小红挠了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只是个系统，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萧莫离麻了......

在萧莫离养病的这段时间里，万魔山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些新的弟子，甚至渡劫期的长老也重新补充了几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清净，上次还有不少宗门弟子代表前来慰问，这次却一个都没有。

当然，他可不是馋那些人带来的慰问品。

沐长秋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不由笑着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萧师弟如今已是渡劫期的大能，那些弟子自然不敢再来叨扰。”

“等等吧，再过几天各宗门守山长老也该有所动作了。”

萧莫离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就说他人缘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

只是他这小院，总归是有些冷清了。

期间陆清如到是来探望过一次，萧莫离表现如常，就好似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沐长秋倒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不过却并未多说什么。

毕竟那日陆清如挺身而出，替萧莫离挡下一击，她是看在眼里的。

陆清如离开时的背影仿佛被晨雾吞没，孤独而清冷，竟显得有些寥落。

“小红，你说她该不会也喜欢上我了吧？”

按照萧莫离的计划，陆清如这样的人一定会对他的死内疚一生，甚至会成为一颗她永远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可若她真的动了情，那这场戏……可就变了味。

“放心吧莫离。”小红语气平静如水，“根据扫描，她无情道心稳定，目前并无‘爱情’层面情绪波动。”

“她不会喜欢上你的。”

萧莫离点了点头。

沐长秋对他的情感，他多少能够理解，可陆清如......

她是冰雪铸就的莲，哪怕动情，也只会独自枯萎。

之后的数日，万魔山罕见地迎来了短暂的清明。

风止云静，魔息退散。

残破的城墙还未修复完全，破碎的法阵却已早早换新。

那一日，晨光尚未洒满山巅，天际便划过一道道遁光。浩浩荡荡的仙灵威压自天而降，众长老弟子惊动，纷纷整衣出迎。

为首者，是太虚谷的渡劫期大长老赤松道人，身披玄青云袍，须发如雪，却精神矍铄。他立于空中，遥遥望了一眼石堡一隅，那里正是萧莫离休养的小院，眸中不觉生出一丝敬意。

“太虚谷赤松，来见萧道友。”他说话不疾不徐，拱手时竟用了“道友”二字。

随后而至者，还有青阳宗的座上长老玄真子、合欢谷的幽姝上人、佛门静觉大师……这一位位平日里高坐金台的尊者，如今皆聚于山堡之中，围绕着那座再普通不过的小院。

霍凌霄亲自接引诸位贵客，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萧莫离着白衣缓步而出，哪怕面容还有些憔悴，可那股在天雷中淬出的锋芒却如幽剑藏鞘，不怒自威。

“见过萧道友。”

各宗长老纷纷拱手，毫无半分倨傲之色，不再以“后辈”、“弟子”呼之，而是真正的同辈相称。

这是修真界最为诚恳的敬意，是他们对一位踏雷斩魔，护界于倾的强者，发自心底的尊重。

萧莫离也不再是往昔那个金丹期的小师弟，他背负万魔山，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安危，于魔潮中力战渡劫天魔，此等功业，即便放在百年前，也堪称一笔浓墨重彩的传奇。

他拱手还礼，言语不多，只一句：“萧某一剑而已，不足挂齿。”

众人皆笑，却无人真以为他是在谦虚。

赤松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从容：

“……谷主观星三日，推演天机，最终得一卦象。天机混沌，暗藏裂痕，于万魔山之地，将有劫数降临。”

萧莫离听罢，眉头紧蹙。

“所以，你们几个老怪物都被派过来了？”他问。

赤松点头，神情难得凝重：“不止我，清灵观、无妄寺、南华山、幽冥阁……凡是站在正道一方的势力，有渡劫强者的，都抽调了一位渡劫期坐镇在暗处。谷主说了，这场风波，若不能遏止，恐将波及整片修界。”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萧莫离却听懂了其背后隐藏的含义。

魔渊，这次是真正要“动”了。

他静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方那漆黑翻涌的魔气。

这一幕，原著中从未出现。

在他前世读过的剧情里，魔渊深处的“动静”一直只是背景设定，界外天魔从未现身，而远古魔尊那具尸体也从未复苏，所有的一切都是原身这位反派小师弟搞出的乱子，最终被主角团轻描淡写地镇压。

可如今……

天机推演，渡劫强者齐聚，万魔山异动不断，连那尊界外天魔都指名唤出了他的名字。

“是……你……”

那天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仿佛一道刺骨的冷风从识海深处吹来，至今未曾消散。

萧莫离心里开始有了极不妙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