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着疼痛，努力睁大眼睛，渐渐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下是一张工艺考究的大床，柔软舒适的长绒棉床单轻抚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环顾四周，这间卧室装饰得极尽奢华，从精致的家具到墙上悬挂的名贵油画，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同一个讯息。
房间的主人不仅很有钱，还毫不掩饰地展示着她的财力与品味。这种高调而不失优雅的风格，不难认出这是安妮的手笔。
窗纱随微风轻轻起伏，透过纱帘，路灯的微光洒进屋内，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外面已是深夜。
这是过了多久？自己又身在何处？
清醒前的最后记忆是与弥瑞尔的殊死搏斗，然后她又看到了魔王与克莉丝的回忆碎片。
克莱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的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迅速跃起，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克莱尔，声音里充满惊喜：“你醒啦！”
这声音熟悉得让人心安，爱丽丝穿着酒红色的天鹅绒睡衣，发丝微乱，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就是她刚才无意中惊醒了克莱尔。
“我怎么会在这里？”克莱尔声音嘶哑地问道。
爱丽丝洋洋得意地挑眉：“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姐姐我冲破血猎军的重围，把昏迷不醒的你一路扛出来的！”
“我们现在在哪里？”
“巴黎西，安妮特意为我安排的宅邸。你就安心在这养伤吧，这里绝对安全，没人能找到我们。”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克莱尔的脑海，她猛地坐起身来：“鲁昂最后怎样了？姐姐她……她还好吗？”
这个急切的动作让她猛烈咳嗽起来，爱丽丝连忙从床头柜取出一瓶深红色的血浆，小心翼翼地扶起克莱尔的头，将瓶口凑到她苍白的唇边。
“放心，菲涅还活着，她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屠龙者了。”爱丽丝轻声说，“多亏你杀死了弥瑞尔，破坏了那些精灵设下的法阵，她才能反败为胜。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你救了她一命哦。不过现在，你的状态很糟糕，需要好好休息。”
随着温热的血液滑入喉咙，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在克莱尔体内蔓延。疲惫与疼痛如退潮般渐渐远去，一种温暖而舒适的倦意悄然袭来。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爱丽丝的肩膀上。爱丽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温柔地抚摸着她凌乱的发丝。
片刻后，克莱尔缓缓弯下腰，双手抱头。爱丽丝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她嘴里溢出。这个满身伤痕的女孩用一个看似痛哭的姿势，发出了控制不住的笑声。
起初，她还努力压抑着，但很快，笑声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
她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沾湿了整张脸。 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是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的释然。
就像是一直怀疑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摸着头鼓励：
你做到了。
你不是废物。
你拯救了姐姐的生命。
克莱尔忽然觉得，经历的一切牺牲、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哪怕从此亡命天涯！
“菲涅真的对你很好吧？”爱丽丝好奇地问。
克莱尔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六岁时就和她分开了，小时候的回忆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我依然记得……当我还是个小笨孩的时候，家里的姐姐总是对我特别好。”
她的声音坚定起来，红色的双眼中闪烁着凶光：“她遇到了危险，谁想杀她，我就杀了谁！”
爱丽丝望着克莱尔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还要强撑着说狠话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克莱尔见她笑得开怀，脸上顿时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有些恼羞成怒的她用胳膊肘怼向爱丽丝的胸口，想让她别笑了。然而这个动作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看，这就是逞强的下场。”
爱丽丝温柔地抚摸着克莱尔的背，扶着克莱尔重新躺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确保她躺得舒适。
待克莱尔的呼吸平稳下来，爱丽丝这才起身，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啤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细腻的泡沫在杯口形成一道雪白的边缘。
她轻啜一口，唇边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眼睛却始终关注着床上的克莱尔。
“你这小暴脾气，可真像个小刺猬。”爱丽丝的声音里带一丝调侃。
克莱尔皱了皱鼻子，但没有反驳，可能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可能实在是累了。
爱丽丝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双手撑在床沿，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再休息一会儿，咱们去吃点东西吧。你现在需要足够的营养来恢复体力。”她的语气轻松而诱人，“塞纳河边有条小吃街，不仅食物美味，而且环境宜人，正好可以让你散散心。”
想到美食，克莱尔的眼睛亮了起来，血浆虽然能满足作为吸血鬼生理上的需求，却没法满足口舌之欲。
“那边安全吗？我刚才听到了你提到了维妲，她是不是……”克莱尔下意识地问道。
爱丽丝微笑着点头，伸手轻抚克莱尔的脸颊：“先不说这些，你需要的是休息和营养。只要我们不太张扬，就不会有问题。何况有我在，还怕那些跟屁虫找上门来？”
克莱尔被她自信满满的样子逗笑了。不知为何，在爱丽丝身边，她的紧张与恐惧便会稍稍松懈。
“好，那就听你的。”克莱尔轻声说。
爱丽丝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走向衣柜，从中取出几件风格各异的衣物。她拿起一条深蓝色的连衣裙在克莱尔身前比划，又摇摇头，换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衫和黑色百褶裙。
“你长得比我小一些，但个子倒是不矮，我的衣服应该合身。”爱丽丝一边挑选一边说道，“这套休闲点，方便行动，而且低调不引人注目。”
克莱尔凝视着爱丽丝丢在床上的衣物，一股久违的暖意悄然漫上心头。过去的记忆又鲜活起来——曾经的休息日里，利兹也总是会这样细心地为她挑选衣服，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起出去玩。
有关她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克莱尔的心突然揪紧了。那个总陪伴左右的栗发女孩，现在过得好吗？自己给她带来的伤痕，是否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愈合？愧疚感像钝刀般一下下剐着她的心。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爱丽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克莱尔摇摇头：“没什么……”
“给你的小脑瓜放个假，什么都别想，没关系的。”爱丽丝柔声安慰道，“今晚我们就做两件事：吃饭和散步。不去想其他的，好吗？”
克莱尔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爱丽丝拍了拍手，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整理一下自己。毕竟——”她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姿态，“姐姐我也是需要打扮的。”
看着爱丽丝欢快地走进浴室，克莱尔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窗外传来远处的喇叭声和人们的笑语，这座不夜城从不真正沉睡。
浴室里传来爱丽丝哼唱的旋律，那是一首古老的阿尔比恩民谣，赫塔以前哄自己睡觉时也唱过。克莱尔望着巴黎西的夜景，不知不觉地跟着轻声哼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