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文远！”周子明一把拽过前排的椅子，反坐着凑过来，“今天小树林那出戏太精彩了！”
萧文远扯了扯嘴角，把最后两本书塞进书包：“精彩？差点穿帮了好吗。”
“但你们不是圆过去了吗？”周子明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和荆落雨到底...”
“没什么。”萧文远猛地拉上书包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格外刺耳，“我们约好了放学后见面，先走了。”
他快步走出教室，刻意忽略身后周子明意味深长的目光。走廊上挤满了放学的学生，欢声笑语像潮水一样涌来。萧文远逆着人流，向图书馆方向走去——那是他和荆落雨约定的地点。
转过楼梯拐角时，他差点撞上一个人。
“走路不看路？”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萧文远抬头，看到周棋正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红色的T恤镀上一层金边。
“抱歉。”萧文远侧身想绕过去。
周棋却挡在他面前：“等等，我有话要说。”
萧文远停下脚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如果是关于中午的事...”
“我不是来道歉的。”周棋打断他，声音却不像平时那么张扬，“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调查你不是因为讨厌你。”
萧文远挑眉：“那是为什么？”
周棋挠了挠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意外地青涩：“你记得上学期篮球联赛决赛吗？你写的队歌...真的很棒。”他顿了顿，“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靠这种假关系来...”
“周棋。”萧文远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你根本不了解我和荆落雨之间的事。”
周棋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就是这种表情。”
“什么？”
“你提到她名字时的表情。”周棋耸耸肩，“算了，当我没说。不过...”他压低声音，“教务处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我妈找你麻烦。”
萧文远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周棋已经转身大步走开了，红色T恤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图书馆后门的小花园安静得出奇。萧文远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荆落雨已经坐在长椅上了。她换了件米色针织衫，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夕阳的余晖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
“迟到了四分钟。”荆落雨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翻着一本硬皮书。
萧文远在她身边坐下，木质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遇到周棋了。”
荆落雨的手指停在书页上：“他说什么了？”
“说他会处理好教务处的事。”萧文远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色领针，放在两人之间的椅面上，“还说我提到你名字时的表情很奇怪。”
荆落雨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近乎透明：“什么表情？”
“不知道，他又没说清楚。”萧文远别开视线，突然注意到荆落雨手中的书——《鸟类迁徙的奥秘》，“你喜欢观鸟？”
荆落雨啪地合上书：“只是随便看看。”她将书放到一旁，转向萧文远，“我们需要谈谈今天的事。”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远处桂花树的香气。萧文远发现荆落雨的左肩上落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金黄色的，在米色毛衣上格外显眼。
“周棋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在演戏？”荆落雨突然问，“我们的表现有什么破绽吗？”
萧文远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荆落雨似乎没料到这个动作，微微睁大了眼睛。
“可能...”萧文远收回手，指腹还残留着针织衫柔软的触感，“太刻意了？真正的情侣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要表现得像情侣'。”
荆落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那个烫金封面的笔记本：“我记录了所有我们在一起的场景，包括对话、肢体接触的频率、甚至周围人的反应...”她翻到某一页，“但确实没有记录'自然感'这种东西。”
萧文远忍不住笑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法记录吧。”
“为什么不能？”荆落雨皱眉，“任何事物都有规律可循。比如...”她突然凑近，近到萧文远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柑橘香气，“真正的情侣在这种独处时，会怎么做？”
萧文远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夕阳的光线透过荆落雨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注意到她的睫毛比想象中更长，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可能会...牵手？”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荆落雨低头看了看两人之间那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然后慢慢伸出手，覆在萧文远的手背上。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指尖微微发凉。
“像这样？”
萧文远点头，突然不敢移动。荆落雨的手比他小一圈，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然后呢？”荆落雨追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能会...聊天？”
“聊什么？”
萧文远思索了片刻：“日常琐事？比如...你今天午餐吃了什么？”
荆落雨眨了眨眼：“食堂的番茄炒蛋和青菜。太难吃了，我只吃了一半。”
“然后呢？”
“然后我在学生会办公室吃了块巧克力。”她微微皱眉，“你确定情侣会聊这种无聊的事？”
萧文远无奈耸耸肩：“大部分时间都在聊这种无聊的事。”
荆落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萧文远手背上轻轻敲打，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这个动作让萧文远的手背微微发痒，却奇异地不想抽开。
“萧文远，”荆落雨突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觉得我们该终止契约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下来。萧文远下意识握紧了手，才发现还覆在荆落雨的手下。
“为什么突然...”
“周棋的怀疑不是偶然。”荆落雨抽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我统计了一下，班上至少有五个人对我们的关系持怀疑态度。如果继续下去，风险会越来越大。”
萧文远翻看着那些纸——是荆落雨制作的详细图表，分析了同学们的各种反应和微表情，甚至还有概率计算。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今天下午的课上。”荆落雨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数学老师讲的内容太简单了。”
萧文远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你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萧文远把图表还给她，“所以，你的决定是？”
荆落雨将资料整齐地收进文件夹，动作一丝不苟：“从理性角度分析，应该立即终止。但...”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至此，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铃声响起，他们沿着铺满落叶的小路走向校门，脚步声被松软的泥土吸收。经过那棵最大的银杏树时，荆落雨突然停下。在黄昏暧昧的光线里，她转头看向萧文远，琥珀色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整个秋天的暮色。
“萧文远，”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觉得青春是什么？”
萧文远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
他伸出手。
“得加钱，如果你要听真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