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凝上辈子曾学到过一个知识,年幼时每天都在认知新事物,就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成年后越来越重复,一眨眼岁月就已经过去。
在这个世界修仙亦是如此。日复一日的修炼,百年时间也如河水流淌般,瞧着不快,一个不愣神就逝去了。
但这个月,她经历的东西属实有些多,这一天发生的事仿佛比一年还要漫长。
从议堂回来时,天色都已经暗淡下来,又为新徒儿制定了一下修炼计划,便感觉到身心俱疲。
但接下来还有一件对她来说更为要紧的事。
洗澡。
为自己沐浴,是很正常的事,正常得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生而知之的灵魂,以及百年修行的沉淀,她早已习惯抛开容颜,骨肉这些外在的东西。
但宫凝仍会感到尴尬难堪。
她正坐在浴桶中,闭着眼为自己洗浴。即使是自己的手指,划过皮肤时,也会有难以言喻的瘙痒感。洗过一番后,还得闭眼擦拭,再穿上衣物。
她在想,历经了百年时光的自己,居然还会有羞耻的心理,这是否是修为不到家?
宫凝拿起梳子,坐在镜前,望着镜中花自己这陌生的脸,美得令人恍惚。
她觉得,不如做回一个普通男性,而非这般惹人注目的模样。
片刻愣神,手中的木梳便被谁拿了去,宫凝回过神,徒儿不知何时归来。
陶灵灵当然是早有预谋,此时的师尊肯定接受不了徒儿为她沐浴,那就在她出水芙蓉的时候,为她梳头打扮。
把师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师尊,您先前是男性吧?要徒儿教您怎么打扮么?”
见徒儿不仅不排斥,还愿意教自己,宫凝稍受感动,但自己原为男子,若是轻易就接触……是否有些太轻贱?
“这……实属多余之事,我并非爱美之人,模样看着体面就行了。”
哪知徒儿直截了当的戳穿了她的心思。
“不要害羞嘛师尊。”
徒儿开始擅自为她打理,轻柔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游走,一缕缕秀发挑出来再慢慢的梳好。
她的动作很轻柔,犹如挠痒般轻抚而过,略微有些舒服了。宫凝不禁颔首,免得让徒儿瞧见。
随后,她又拿出了几样东西,宫凝看见后,便淡定不起来了。
因为徒儿拿出了胭脂,还有一件流云裙。
这可万万要不得。
如何做好一名女性,这本不是宫凝该考虑的事,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学些梳妆之事。打扮是万万不可的,穿些花哨的裙子,也是不可的。
若非玄天剑宗女子的长老服装只有广袖流仙裙,她是连这也不会穿的。
她原以为这是陶灵灵为她自己买的,可瞧着徒儿就要伸手为自己装饰,宫凝立即偏头躲开。
似乎这样的动作太大惊小怪,有些露怯,宫凝有正经了一下脸色。
“这就不必了……天色已晚,弄了这些还怎么入睡?”
情急之下,她找了个正当理由。
“哦,师尊说的也是。”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早我还要教你修炼。”
“是,师尊。”
陶灵灵对着宫凝甜甜一笑,随后竟然当着宫凝的面开始解扣脱衣。
宫凝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何!”
“嗯?洗浴呀,今天逛了一天,累死我了。”
她一边说着,动作还不带停,顺畅的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也让宫凝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
不对,绝不是小题大做!
“咳,你要记住,为师先前是男性,你应该有最基本的男女之别……”
“那种事我才懒得想,师尊就是师尊,有什么区别吗?”
“……为师先去休息了。”
宫凝还想讲些纠正人的大道理,但徒儿眼瞅着就要脱到胸口了,她只好离开浴室。
回到房间,宫凝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深吸了两口气。
人每当万籁俱静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注意到身体上的异样,就像鼻炎患者会在意呼吸不畅一般。
每当宫凝躺着入睡时,便能清楚感觉到来自胸口的重量,能感觉到自己轻轻动一下身体,那对象征便如脱兔般剧烈摇晃。
她知道这是对身体太陌生导致的,那些天生的女子在发育时就日复一日的熟悉,所以完全不会在意。
但宫凝是突然而然的变成这样,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熟悉自己的身体,让身体把这些异样的感觉转化成本能。
但宫凝觉得还是不要熟悉为好。
她只能转移注意力,去听屋外的风声,树叶声,虫鸣声……怎么还有开门声?
宫凝登时睁开眼,失去修为后,她也无法夜视,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心中的胆颤令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因为女性在这种时候总要比男性更多担心一件事。
财物被劫大不了再赚,行凶杀人大不了殊死一搏,可有些事,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师尊,睡了吗。”
直到那人说话,宫凝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免生出一丝愠怒。
“为何不敲门。”
“哎呀……我这不是怕吵到师尊入睡吗。”
陶灵灵悻悻一笑,她小声叫这一下是想看师尊睡没睡,如果睡了,自己不就正好能做些坏事吗?
宫凝是真有些生气了,但她又觉得徒儿并不是有意的,也只好软下心来。
“大半夜到我这来做什么。”
“师尊,我今日忘了买起居的东西了,而且,不知道睡哪……想问问能不能在师尊这里睡一晚。”
“不行。”
宫凝直截了当的拒绝。
男女有别,怎么能同床共枕?就算同处一屋入眠也是不行的。
哪怕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思想也比这个世界的人开阔很多,但底线永远是底线。
“剑仙这屋里有多的床褥枕头,为师替你布置一下吧。”
宫凝起身,将蜡烛点燃,却是瞧见徒儿脸上好似有泪水擦过。
她不禁一愣。
“你,这是?”
陶灵灵却是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弄得宫凝束手无策。
“徒儿,徒儿想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