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清晨,雪白的纱幔被晨曦拂起一道柔光,轻轻落在雕刻细腻的天鹅绒床榻上。

尤菲米娅缓缓睁开眼,长睫如羽翼颤动,触碰着一夜好梦的余温。她听见婴孩在隔间咿呀低语,又听见更近处的呼吸——诺兰的臂膀,还环着她。

“你昨晚又梦见我们打败魔王了?”他低声笑,吻她耳垂。

她侧头,笑得像朵晨露中微开的蔷薇,“没有,我梦见我们第三个孩子会有你那样的眼睛。”

诺兰凝视她片刻,忽而伸手抚过她微隆的小腹,那里已经承载着他们共同的血脉——这已是她的第三次怀孕。

“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你比拯救世界还深。”他说。

这句话像镌刻在灵魂上的誓言,令尤菲米娅眼眶泛潮。

是的——在这个她自己都曾未敢想象的未来里,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女,不是被命运驱赶的傀儡,而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能在晨光中被所爱之人温柔拥抱的人。

可随着身体的变化,她渐渐察觉某种难以言明的东西在体内发芽。

不是饥饿,不是痛楚,是一种更隐秘、更无法直视的渴望。

尤菲米娅记得那一夜,他们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她还在坐月子。身体虚弱得不能下床,情绪却因乳汁分泌而起伏不定。诺兰日夜照顾她,细心到连她脚趾的温度都记在心里。

她感动,也深深爱着他。但那晚,当他为她擦拭额头汗水时,她竟想吻他,想让他进入她,哪怕身体还未康复。

那一瞬,她感到羞耻——可同时,她也第一次理解了“色欲”不是低俗的词汇,而是生命渴望紧密相连的证明。

她忍了下来,那晚只是轻轻抱住他,在他肩上哭。

“诺兰,我是不是变了?为什么我对你……越来越无法控制地想要?”她轻声问他。

诺兰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没有变。你只是,终于可以自由地去爱。”

自由地去爱。

这几个字,让尤菲米娅整个夜晚都难以入眠。

尤菲米娅记得她小时候曾问过王后一个问题——

“母亲,为什么你和父王分房睡呢?”

王后放下书卷,神情温柔却带着些她那时年纪难以懂得的疲惫:“因为王与后,并不总是夫妻。爱和责任,有时并不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那时的尤菲米娅不懂。她只知道,每次看见母亲在深夜独自抚琴,总觉得宫殿比任何战场都寂寞。

直到现在,婚后几年,她才隐隐约约理解那句话的重量。可不同的是,她和诺兰之间,爱与责任,从来都不曾分离。

只是——欲望也如影随形。

夜晚的木屋宁静而温暖。炉火未熄,孩子们早已熟睡,诺兰从浴室走出,身上还带着草药香和清水的温度。尤菲米娅坐在床边,披着她最喜欢的月白长袍,一手捧着书,另一手在肚子上轻抚。

她已怀着第四个孩子。

“你又在复习胎教书?”

诺兰笑着凑近。

“这本写得很好,说第四胎可能情绪起伏更大。”

“你情绪好得像初春的风。”他轻吻她的发顶。

她闭上眼,低声说:“诺兰……今晚,我想你留下来。”

他愣了一下,看着她那双比夜色还澄澈的眼睛。那不是一句寻常的请求,不是撒娇,不是习惯了的温存,而是一种深思熟虑的邀约。

尤菲米娅将书放下,目光落在他掌心。那只手,曾托起剑,也托起过她无数次泪水。

“我有时候觉得,我的身体太贪婪了。分明有了你,有了孩子,有了一切……却仍想与你更紧密地融合。”她坦白道,声音如夜泉微吟,“那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一种想确认自己活着的方式。”

诺兰将她搂入怀中,什么也没说。

那夜,他们没有**。但彼此用手掌、吻、相拥交换着体温,交换着存在感。那种深刻到骨髓的依赖,像是比身体更深的连接。

而尤菲米娅明白,色欲不仅是身体的求索,更是爱欲在母性的土壤中绽放的花。

她并不羞于面对自己的渴望,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不是被动地承担,也不是贪图满足,而是——在选择与承担之间,成为完整的自己。

怀第四个孩子的日子,对尤菲米娅而言既漫长又短暂。

短暂,是因为孩子们每天都吵吵闹闹,五岁的诺菲利亚已经会在父亲出门打猎时牵着她的小弟弟练习“王族之姿”,她那小小的眉头皱得像她母亲一般认真;而漫长,是因为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必须独自面对自己的欲望——那种不可言说的、悄无声息的渴望。

并非身体上的空缺,而是情感与肉体交错之中的渴望——她盼望诺兰能更多地注视她,看见她不仅是王妃、母亲,还是一个等待回应的女人。

而这并不是某种庸俗的情欲喧嚣,而是一种以爱为名的寂寞回响。

她渐渐明白,色欲从不单纯指向肉体,它是一种力量——有时脆弱得如水中倒影,有时又炽热得仿佛能燃尽理性。

怀孕后期的某夜,尤菲米娅梦见自己化作少女,回到王城后花园,诺兰在那片白蔷薇丛中等她。他回头的那一刻,阳光穿透枝叶,落在他眼底。她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笑得如初。

那天醒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情绪崩溃地哭了。诺兰抱住她,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反复喃喃:“我怕我不是我了,你不喜欢我了……”

“你一直都是你。”他吻着她湿润的脸颊,“你不是因为青春、美丽、贤淑、母性而值得被爱——尤菲,你就是你,所以我才爱你。”

尤菲米娅捧住他的脸,在那一刻终于泪中微笑。

色欲,是她通往完整自我的一扇门。

当她不再害怕自己的欲求时,她也终于学会了——不是克制才是高尚,而是坦然面对、选择并承担,才是成熟的爱。

……

分娩那日,春雪消融。

她躺在床上,撕裂的疼痛如潮水反复冲刷着她的神经。她曾是最强的王族术士,能够单手击退半支魔军,可此刻她只是个喘不过气的女人。

她紧紧攥住诺兰的手,几乎快把他的指骨压碎。

“对不起……”她额头沁汗,几乎低声呜咽。

“说什么傻话?”诺兰低下头吻她的手背,“是我该说谢谢。”

“你会一直……这样陪我吗?”

“无论你生几个,我都陪着。”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色欲的最终形态,不是征服,不是满足,而是交托。

那是一种灵魂的契约,一种“我愿意”的宣告,一种无需神明证明的誓言。

那夜,她生下了他们的第四个孩子——一个女儿,长着父亲的银发,母亲的金眸。

她望着怀中熟睡的小生命,心底涌上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震颤:

“我愿将所有的自己都托付与你——因为,我愿爱你,也愿欲你。”

那是她对色欲最深刻的理解:不是占有,而是融合。不是燃烧,而是孕育。

孩子们慢慢长大,家中愈加热闹。餐桌上总是摆不下他们的声音与笑闹,寝宫外的樱树在每年春日都会开得比去年更盛。

那些樱花是见证她在流逝的岁月里,盛放的爱、坦然的欲、飘落下她走过的每一步。

她也会倦,也会累。每日照顾孩子、料理家务、教授魔法、安抚争执,有时候深夜躺下,望着天花板发呆许久都无法入眠。

但她不会埋怨,因为她的渴望有了归宿,她的爱有了形状。

偶尔,她会轻手轻脚地走进诺兰的书房,看着他靠在椅背上打盹的样子。胡茬未刮、眉头微皱,桌上还摊着孩子们的涂鸦。那时,她会悄悄凑过去吻他一下,心中满是温柔得几乎泛滥的暖意。

她还会想起少女时期的自己,那个在宫殿礼堂偷偷看勇者侧脸的自己。

她何曾想到,那个光辉耀眼得像神明一样遥不可及的男人,会在多年后为她洗脚、为她剪趾甲、在她孕期帮她翻身、在她分娩后温柔地抱住她整夜不眠。

她也开始理解自己的母亲,当年在宫廷之中不声不响地持家育人,始终温柔却坚强。

也明白了,什么叫在爱中成全,在欲中承担。

她还是喜欢写日记,在里面这样写道:「若色欲只是身体的汲取,那它终究只是**;但若它连结灵魂、延伸生命、缔造家庭,那便是最神圣的契约。」

她不再害怕自己在夜里对诺兰产生的渴望,也不再为自己偶尔的嫉妒而羞愧。

她理解了占有与自由之间的微妙边界。

她会在夜深时主动拥吻诺兰,然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心满意足;也会在他临时外出时将所有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哼唱摇篮曲,眼中满是母性的柔光。

她在色欲中得到了另一种“自我”的重塑。

这不是失败,不是堕落,而是——成长。

也是一场彻底的觉醒。

她学会了欣赏自己不再如少女般苗条的身体,接受它的变化、它的曲线、它的松弛与伤痕——那些都是她与诺兰、与孩子、与命运之间最真实的联结。

她也更爱诺兰了。不是那种热烈灼烧的初恋,而是日复一日打磨下的沉静与笃定。

一种无需多言、只需一个眼神的爱。

一种在怀中熟睡婴儿的呼吸里,也能感受到的爱。

春去秋来,尤菲米娅的身体再次迎来了熟悉的变化。

“诺兰,我好像……又怀孕了。”

她低着头,小声呢喃,但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悸动与母性特有的自豪。

诺兰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如月。

“我知道。”他笑了,“你最近总是在夜里摸着肚子出神,还吃酸的东西吃得特别快。”

她噗嗤一笑,脸颊泛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察言观色?”

“在成为你丈夫、孩子父亲的那一刻起。”他一边说着,一边跪下,额头轻轻贴着她的腹部,“谢谢你,又为我带来一个生命。”

她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刻,色欲不再是肉体的交缠,而是化作了一种永不停息的“延续”。

怀孕的过程依旧辛苦。她会呕吐、失眠、腰痛,甚至会在夜里因为胎动太剧烈而无法安眠。

但诺兰始终陪在她身边,为她按摩、倒水、念书、陪她数着孩子出生的日子。

她也学会了不再逞强,把痛苦和疲惫坦然交给他,哪怕只是依靠在肩头的几分钟,也能让她的世界变得温柔。

分娩的那一天,大雪封山。

宫廷里一片忙乱,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守在门外,急得快哭出来。

而侍女们早就熟练得分工有序。

而寝宫内,尤菲米娅满头大汗,紧紧握着诺兰的手,指甲几乎陷入他掌心的皮肉里。

她在喊,他也在喊。

“你做得很好,尤菲!加油!”

“别松开我……诺兰……我怕……”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她咬着牙,泪水与汗水一同流下,指尖青筋暴起,甚至叫不出声来。

直到一声啼哭穿透风雪,诺兰整个人都仿佛从世界的裂隙中回过神来。

是个女孩。红润的脸颊、小小的嘴唇、软软的金发,还有尤菲米娅那一模一样的眼眸。

尤菲米娅虚脱地靠在床榻上,睫毛微颤,嘴唇苍白。

诺兰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怀里。

她低头望着女儿,眼角滑下一行泪珠。

“她……像你。”她轻声说。

“也像你。”诺兰用额头贴着她的,“谢谢你,尤菲米娅……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

爱可以始于色欲,但最终一定归于承诺。

欲望,是她打开世界的钥匙,而母性,则是她与世界拥抱的方式。

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一点,然后看向诺兰的眼神,如深海般澄明。

“诺兰……我很荣幸我们的女儿,也能遇见像你一样的父亲。”

他低声笑了。

“我也很荣幸她们能遇见像你这样的母亲。”

雪停了,屋外已是白茫茫一片。

诺兰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在壁炉旁轻轻哄着,尤菲米娅靠在床头,凝望着这一幕,眼角带着微笑,却像是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已经不是那个站在王国高台上矜持骄傲的公主。

也不再是那个初夜前羞涩颤抖的新娘。

她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是诺兰的妻子,是一个把爱与身体、色欲与责任全数奉献出去的女人。

她终于理解了色欲试炼的真正含义——

色欲不是堕落的代名词,而是连接心与心的炽热纽带。

欲望让人靠近,爱让人停留,责任让人坚守。

她曾经怀疑自己是否只是依赖诺兰的肉体而产生的感情。

可当她经历了孕育、分娩、哺乳、失眠、疲惫、争吵、和解后——她终于明白了:

那是灵魂选择了与他共同燃烧。

“你困了吗?”诺兰走近,将熟睡的女儿放在婴儿床上,低头轻吻她额头,“要休息一下?”

“我想看你。”她呢喃着。

“看我?”

“嗯……你现在的模样。”

她眼神温柔得近乎神圣:“你已经不只是勇者、救世主、剑士、战士……你是我的丈夫,是他们的父亲,是这个家真正的光与火。”

诺兰抱住她,额头贴住她的眉心。打趣道:

“那你呢?”

“我啊……”她轻笑,“我是你唯一的尤菲米娅。”

那一刻,幻境的边缘悄然泛起涟漪。

但她没有察觉。

她沉醉于这个梦中的世界,不为荣誉、不为王冠、不为虚幻的永恒。

她愿意在这虚幻的时间里,体验一遍又一遍真正的完整人生——从少女,到妻子,到母亲,到生命的另一端。

直到她再次睁眼,站在空无一物的白色试炼空间中。

她记起了一切。

试炼、幻境、真实的诺兰、现实的战斗……

可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混乱与惘然。

她微微一笑,如刚盛开的玫瑰。双手抚上腹部,那是少女紧致的触感,眼神坚定如刃。

“色欲,并非罪恶。是我选择爱你至极,才愿意被你占有;是我愿意承担一切代价,才走进婚姻、母职与痛苦。”

她一步步走出幻境的残影。

那一刻,她已完成了超越肉体的成长——

不仅仅是圣女,也不仅是王女。

也是,随时准备好与命运抗争的,尤菲米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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