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雪从天而降,像是天空落下的静语,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大地。

那一年,诺兰八岁,艾莉西娅七岁。他们的相遇,是在一场雪后的冬日——一切都安静得出奇,连树枝上的小鸟都蜷缩在雪影之中。

“你是谁?”

她的声音从树丛后传来,带着几分警惕,又夹杂一丝胆怯。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一头皎洁如月的长发,紫罗兰般的双眼似初融的湖泊,微微泛着光。

“我叫诺兰,是村子里的新搬来的。”

他递过一只被雪打湿的布偶,那是她刚才不小心掉落的。

她怔了一下,接过后轻轻点了点头:“我叫艾莉西娅。”

这短短一句话,成为了他们命运的起点。

他们一起长大,在偏远而寒冷的边境村落。男孩天性阳光,总是带头冒险;女孩则安静、敏锐,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擦亮他可能忽略的细节。

他们在雪地里打闹、在森林里采蘑菇,在河边放纸船。

他的纸船总是歪歪扭扭地翻覆,而她的,总是平稳前行。

“诺兰,你将来想做什么?”

“想当勇者,拯救世界。”

她抿着唇笑了笑,没有嘲笑他的梦想,也没有质疑他的能力。只是那晚,她在自己做的布偶上缝了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那是她想象中,勇者该有的象征。第二天,她悄悄放在他门前的雪地里。

他看到了,明亮地笑着跑来敲她的门:“你做的吧?谢谢你,艾莉西娅。”

她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低头看着脚尖:“我……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从那以后,诺兰每天都带着那布偶——哪怕身边的男孩子们笑他娘气,他也毫不在意。他说:“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的。”

艾莉西娅没有告诉他,那布偶里,藏着她第一个悄悄许下的愿望。

那年的秋天特别早,树叶悄悄染上橘色像一场沉静的告别。

村里传来战争的风声,他们不得不分离。诺兰被送往王都的骑士学院,而艾莉西娅,则加入了暗杀者的训练所,成为王族特遣中的影侍预备役。

分别那天,艾莉西娅背着行囊站在村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再见了,诺兰。”

“艾莉…别说再见啊。”

诺兰走上前,突然从怀里掏出那只磨旧的布偶,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手心,“你要记得我。”

她怔住了,也许他早就知道。

“我会回来的,”他说,“等我变强,等我真的有能力……我会去找你。”

艾莉西娅咬着唇点了点头,转身时泪水夺眶而出,却没有回头。

从此以后,那只像他几分的布偶藏进她夜晚的梦里,在血与刃之间陪伴她走过无数孤独的黑夜。

——那是他们童年最后的画面,一个未说出口的誓言,一个在心里扎根的名字。

夜幕低垂,王都边境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刀剑交鸣如同回响在命运深处的钟声,而在一座破败的神殿废墟中,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那个曾在雪中将布偶还给她的男孩,如今已不再是孩童。

“……诺兰?”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沾着些血迹,剑锋还带着余温。但那双如卢比来碧玺般熠熠生辉的眼睛,仍然带着他特有的倔强与温柔,就像从未改变。

久别重逢,如愿见到那张无数次在梦中逐渐模糊的脸,她并没有喜极而泣。影侍的训练早已让她习惯藏起情绪,如何用沉默代替一切。

但当他朝她走来伸出手时,她的手指却在发颤。

“是你啊,艾莉西娅。好久不见。”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下一瞬,诺兰轻轻抱住了她——像是捉住追逐了很久的蝴蝶。

那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年少时跑在雪地里的节奏。

他们重逢后便并肩作战,在一次次潜入、追击与逃亡中,她重新习惯了他的背影——依旧那么可靠,依旧在战斗前轻声说:“我来抵挡,后面交给你。”

而她,也从未失手过。

战火之中最残酷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些夜晚的沉默。当篝火熄灭、其他战友都入睡了,艾莉西娅便会悄悄走出帐篷,在远处静坐。

诺兰有次也走出来,披着外袍,坐在她旁边,没有多说什么。

“你记得小时候吗?”她忽然问,声音和夜风交织在一起。

“记得啊。你总是在我身后,把我做歪的纸船调直。”

“还有那个布偶。”

“我一直带着。只是后来……战斗太多,弄坏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笑,像夜空中一颗滑过的流星,短暂,却令人心动。

“其实,那是我第一次给人缝布偶。”

“我知道,但我很喜欢”他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因为针线都歪歪斜斜的,仿佛可以看到你努力的影子。”

她没说话,但手却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披风下摆,指尖微微发紧。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穿着一身白裙,在雪地中奔跑,诺兰在前方回头冲她笑着,张开双臂。她扑进他怀里,天地静默,只剩下心跳声,轻轻地唱着命运的旋律。

那之后,她不再逃避自己眼中的情绪。她开始会注视他更久,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一个笑容而脸红,会因为他与王女殿下交谈时多说了几句而皱眉。

她冷艳的脸上不擅长表露出来嫉妒,但她嫉妒靠近他的战友,与他有说有笑的女骑士,但她明白,这只是日常任务的一部分。

有一次任务后,他们躲在山间的一个温泉洞穴里。她本想独自沐浴,却不小心踩滑了一块岩石,摔入水中,被急忙跑进来的诺兰捞了起来。

“你没事吧?”

他全身湿透,头发贴着额角,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艾莉西娅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诺兰愣住:“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比同伴还重要?”

“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猛地跳了一下。

那晚她彻夜未眠。诺兰在不远处睡着,呼吸均匀。而她,就像在回忆着什么一样,反复抚摸着手心早已消失的布偶印痕。

她开始明白,自己这些年来守护的,不只是命令,不只是影侍的使命。她守护的,是这个男孩的笑,是他曾对她许下的承诺——那句“等我变强,我会来找你”。

他来了。而她,再也不想放手。

雨夜来得毫无预兆,山林间的营地草草收起,众人奔入一处废弃神殿残垣避雨。帐篷临时搭建在石柱之间,湿气弥漫,但火焰尚温。

艾莉西娅缩在一块被诺兰用披风垫好的角落。衣襟沾湿,她的肌肤泛着细细的鸡皮疙瘩。她不擅长表露出柔弱——尽管她习惯夜行,习惯在冰雪中行走。

“你会感冒的。”诺兰递来一杯热水,蹲下为她调整外袍的衣角。她抬眼看他,视线落在他指节粗糙的手掌上,那双手曾杀敌无数,也曾轻轻托起她擦伤的脚踝。

“你……总是这样。”

“这样?”

“为我做太多。”

“你也一样,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死在那场埋伏中了。”诺兰看她一眼,目光真诚。

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时候……会想独占你的温柔。”

话出口,她自己也惊了一下。

那是一句不该说的、毫无掩饰的心声。

她想逃开,却被诺兰一把握住手腕:“艾莉西娅,我也一样。”

那一瞬间,她心中的某一层厚重壁垒开始崩裂。

夜深时分,风雨停了,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古老神殿的墙上。艾莉西娅脱下湿衣裳,在火边更换干袍,动作谨慎而寂静。然而,她知道他在看。

她背对着他,却能感觉到那道火光外的目光,不带任何侵略,却炙热得像即将烧尽理智的火苗。

“诺兰……”

“嗯?”

她侧过头,湿发披在肩上,黑色的影丝随着火光摇曳,像一条蛇轻柔地缠上他的喉咙。

“你……有时候,会因为我而冲动吗?”

诺兰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站起,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艾莉西娅,不要小看我对你的感情。”

“那是什么?”

“是一种……会让我在看到你哭的时候心痛,在你被敌人盯上时愤怒,在你靠近别人时,会不自觉难受的感情。”

“那不是……想要吗?”

诺兰摇头:“想要,我想拥你入怀,亲吻你,触碰你。但这些之前,是因为我爱你。那种爱让我必须忍耐与克制,让我更想尊重你的想法。”

艾莉西娅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曾积压的欲望与挣扎会以这种方式被回应。她也“想要”他,只是,她以为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风吹来时她轻轻蜷缩了一下,而下一瞬,一道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是诺兰。

她没有拒绝。

反而缓缓转过身,将手指贴在他胸前:“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

“我发誓。”

“就算……我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我会爱你,哪怕你不再是影侍,哪怕你只是艾莉西娅——那个在雪地里为我缝布偶的女孩。”

她闭上眼,眼角有一滴泪滑落:“那我也发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离开你。”

就在那夜,火光之外,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是信任,是爱意,是欲望边缘尚未跨出的承诺。

她心中那团火终于点燃,不再只是夜晚低语的情愫,而是真正渴望去“拥有”诺兰这个人的全部。

哪怕未来,会因此而挣扎、沉沦、痛苦……她也甘之如饴。

火光渐弱。夜色深沉到极致,废墟之外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艾莉西娅睁着眼,盯着诺兰的轮廓。

“我是不是……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她低声融入夜色。

“没有哦,无论是小时候的艾莉西娅……还是现在的艾莉西娅,艾莉就是艾莉哦。”

诺兰的话随着风,吹进了她的耳朵。

“如果说变了,那也是你变得更美了,而我……变得……变得越来越喜欢你了。”

艾莉西娅怔了一瞬,月光穿过云雾,从残垣洒落,映在她发丝上,像光纱轻覆其身。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吗?”

“我一直在等你。”

话音落下,他只是走近,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肩膀:“你在颤抖。”

“我……不是觉得冷。我只是……”她轻声说。

诺兰凝视着她的双眼。他读懂了她眼中交织的东西——渴望又恐惧、挣扎,以及一丝无措的柔情。

“别怕,艾莉西娅。”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向他,然后将头埋入他怀中,像一只忍不住寻求庇护的小猫。

那晚,他们第一次拥吻。不是战后慰藉,不是久别重逢后的狂喜,而是柔软、迟疑、小心翼翼却又深沉的爱意的交汇。

他们睡在同一张铺了干草的兽皮毯上,她用指尖轻轻描摹他颈侧的温度,唇与唇相贴的刹那,她仿佛看见了漫长的命运线在他们之间纠缠不休。

是她主动的。

是她第一次将控制交予另一个人,哪怕只是一刻的软弱。

而他接住了她的心,也接住了她的身体。

他们在破碎的角落,轻轻地,慢慢地解开了彼此的伪装。

火光未灭。风中传来轻响的呢喃。

艾莉西娅的身体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爱”的重量。

他每一次靠近都如此温柔,却又如此坚定,像是怕伤了她,又怕她逃离。

“诺兰……诺兰”

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指尖抓住他后背,像要在这片片刻永恒中留下刻痕。

而他回应她的方式,不是激烈的征服,而是用每一个动作向她证明:

——“我愿意为你承担所有后果。”

在一切过后,她紧紧依偎着他,眼角竟溢出一滴泪。

“我是不是,做错了?”

诺兰轻吻她发顶,“不……我爱你,艾莉西娅。”

她沉默了片刻,又轻轻开口:“那……如果我怀孕了呢?”

诺兰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手臂的力道。

然后他用最笃定的声音说:“那我们就一起面对。我会娶你,结婚,生活,直到慢慢老去。”

艾莉西娅闭上眼,身体还残留着余温,却从未如此安心。

但此刻,她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值得被爱,被照顾,被托付未来。

屋檐下滴水成弦,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洒在木质地板上,轻柔得仿佛怕惊醒屋里沉睡的气息。

艾莉西娅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木屋顶梁映入眼帘——这是他们的家,一处小木屋,位于森林边缘,远离尘嚣,隐没在鸟语花香中。

手下被子微微隆起,她低头望去,那微微鼓起的腹部让她有些恍惚。

“已经……五个月了吗?”她自语。

她的身体变得沉重,每天醒来总会先确认那柔软中是否传来胎动。有时是轻轻一动,有时是突兀地踢一下,让她忍不住笑出声,又有些委屈地皱眉。

她的身体在发生剧烈变化。曾经轻盈如风的身姿,如今需要慢慢起身。她不再可以随心所欲地奔跑、战斗、翻越山林。甚至有一天,她站在屋外,看着飞鸟从天际掠过时,会突然感到怅然若失。

“我……还能是影侍吗?”她轻轻摸着肚子,问着自己,也问着未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诺兰推门而入,手里提着新鲜洗净的野果和几束药草,身上还沾着晨露。

他看见她醒来,立即放下东西,走过来蹲在她床边,唇角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意。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有没有动?”

艾莉西娅看着他,眼眶一热,明明不是第一次了,却仍忍不住因他的关心而动容。

“动了……可能是饿了。”她轻声笑了。

诺兰听了也笑,从桌上取了点小食递给她,又帮她扶起背后软枕。她吃了一点,忽然皱眉:“我今天梦见我在城墙上奔跑,风好大,可我根本跑不快,我……”

诺兰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做梦也还是在守护别人。”

她抿唇不语,却悄悄握紧他的手。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说——我也想继续战斗,我不想只是一个怀孕的女人。我怕,自己会失去原来的样子。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那一贯的温柔目光告诉她:

——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接受你。

这种无言的爱,比任何誓言都要沉稳。

午后阳光暖融融,艾莉西娅躺在屋后藤椅上,诺兰正给她缝补一件宽松的外袍——她的衣服越来越穿不上了。她看着那笨拙的针脚,不由得笑出声。

“看接产的书籍也就算了,你怎么连这个都学了?”

诺兰头也不抬,“你喜欢白色的系带裙,我记得。只是尺寸……得调整。”

她撑着腹部坐起一点,还不忘调侃着:“诶,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温驯’的打扮吗?”

“我不喜欢白裙,但我喜欢穿白裙的你。”

那句话融入了风中,却让她的心一瞬间泛起波澜。

*

夜里,腹中的孩子踢得她有些睡不着,她坐在床沿,披着毛毯。诺兰醒来后立即察觉,轻声走来坐在她身后,手掌覆盖上她微隆的腹部。

“他是不是太调皮了?”诺兰轻笑。

艾莉西娅靠着他,有些怅然:“我好像变老了,脸肿肿的,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没有,你比任何时候都很美,你还是那个艾莉西娅。你现在,也在守护着一个小生命。”

那是她第一次把“母亲”这个词和自己重叠起来。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诺兰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为她擦拭着心中所有的犹疑与不安。

“谢谢你。”她低声说,“谢谢你一直在。”

“傻瓜。”他吻上她额头,“我会在,永远。”

*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没有烈焰,没有刀剑与杀戮,只有宁静与缓慢日子的铺展。她开始学着做饭、缝补、晒干草药。她会将他的外衣折得整整齐齐,会试着用魔法让花草生长更快。

每一个变化都是小小的告别。

告别过去的自己,迎接一个未知而柔软的新生。

而诺兰——他始终在她身边,叮嘱总是闲不住的她安心养胎。

风起之日,寒雪未至,森林边缘的小木屋中,却已开始燃起炭火。

艾莉西娅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步子变得迟缓,连从椅子上起身都需诺兰搀扶。她有些不甘,却也明白,这份迟钝不是软弱,而是孕育的代价。

有时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枯黄的树叶一片片落下,会突然感到时间变得很快。

“孩子……也许就快要出生了。”

这并非惊喜,而是一种……即将脱壳的疼痛。身为杀手的她向来能忍,哪怕肋骨折断都面不改色,但这一刻,她心底深处却是前所未有的惧怕。

不是怕痛,而是怕失控。

怕自己无法保护这个孩子,怕在最关键的时候软弱无能,怕成为一个……失败的母亲。

她将这些恐惧藏在心底,不说出口。

只是夜里常常失眠,手轻轻覆在腹部上,反复确认胎儿是否平稳,是否动得太少,是否因为吃得不够而受了影响。

“艾莉。”诺兰轻声唤她。

她未回头,却听见他在背后轻轻靠近,将一条柔软的披风盖在她肩头。

“不要把什么都自己扛着。有我在呢,你从来都不孤单。”

她依靠在他怀里,轻轻说:“诺兰,如果我生不下来呢?”

诺兰沉默了片刻,答得温柔却坚定:

“那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这不是誓言,而是事实。

艾莉西娅哭了,不是因为面临第一次无所适从的分娩,害怕能否平安迎接即将到来的生命。而是因为……她在这一刻得到了安心。

*

终于,在雪夜来临前,阵痛降临。

那是一种剥骨之痛,灵魂都被撕裂。

艾莉西娅紧咬牙关,全身的肌肉像被火舌舔烧,她已经喊不出声来,只能死死抓着诺兰的手——像抓着生命的最后一根线。

她没有想到,分娩竟然比任何一次任务都艰难。比刀刃划过皮肉更尖锐,比毒药入喉更折磨。

“不要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诺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手温暖却被她抓出血痕,他却一动不动地陪着她,像是一尊为她筑起护壁的神像。

“你可以的……艾莉,你是最强的,不是吗?”

那一瞬,她仿佛听到了过去无数次执行任务时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她咬紧牙,又发力着怒吼,仿佛整个世界在剧烈震荡中终于,迸出一声嘹亮的婴啼——

那哭声,如同锣鸣,又似晨钟。

*

婴儿被裹入干净柔软的毛毯中,躺在艾莉西娅胸前。

她满头冷汗,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嘴角却扬起了这一生最柔和的微笑。

“是……女儿。”

诺兰坐在她床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很像你。”

艾莉西娅有些虚弱地说:“那她将来一定会比我更强吧,能守护你。”

诺兰轻轻抱起孩子,那一刻,他眼底的坚定远比他以往执剑时更深。

“不,我们会慢慢看着她长大,她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艾莉西娅轻轻闭上眼,像是在回应,也像是在为这段生命的旅程落下休止符。

她的心,不再惶恐,不再空虚。

过去的自己终究完成了最后一场“任务”。

但这一次,她没有抹去生命,而是……拥抱了未来。

*

外头雪落一如既往地无声,小木屋温暖如春。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就如同艾莉西娅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不再是影侍,不再有任务与武器。

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

她躺在丈夫怀里,怀中是他们的孩子,窗外是纯白的雪。

风轻轻吹动窗帘,她听见一个声音——不是谁的呼唤,而像是世界之音的低语:

——「色欲试炼 艾莉西娅通过」

下一瞬,梦境崩塌,一片纯白。

她回到了那个试炼的终点。

但她的脸上仍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从未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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