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如的名字，在灭魔榜上的位置逐渐攀升。她每一次出剑都利落而冷冽，仿佛执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剔透的剑意。
而那曾经言语轻佻，大声指责她的萧莫离。
却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
不再主动出战，不再刻意修炼，整日只在石堡内踱步闲晃，甚至有时还能看到他窝在角落里啃炊饼，一副懒洋洋地看热闹的模样。
唯一不变的，便是他每日午夜时分，独自坐在篝火前，望着漆黑夜空的习惯。
万魔山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
浓郁的魔息遮天蔽日，仿佛连天穹也被深渊之气腐蚀浸染。
陆清如不知他在看什么。
也不明白，一个整日吊儿郎当，活得像云烟一样轻飘的家伙，为何到了夜里会有那样一双沉静得让人移不开眼的眸子。
又是一波魔潮过后。
短暂休整的空隙里，有人搭起了新的火堆，有人饮酒，有人炼丹，也有人默默修炼。
而陆清如。
她还是孤身一人，静静坐在远处角落，低头擦拭着手中的剑。
长剑通体晶亮，却沾染了太多魔血，她一寸寸擦去，像是在拭去脑海中莫名的思绪。
只是她看似平静的眼神，余光却始终落在篝火前的那道身影上。
“小师弟。”
沐长秋走近火堆，衣袂带起微风，手中拎着一个素白食盒，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
“炊饼和桂花糕。”她将盒子打开，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寻常一日的投喂，“都是新蒸出来的。”
她弯下身来，递出其中一物。
萧莫离偏头看了她一眼，眼中依旧是那副懒懒的笑意，云淡风轻。
“炊饼啊。”他说，接了过来，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
他咬了一口，嚼得缓慢，像在认真品味。
可另一只手，却未伸向那块糕点。
沐长秋微微一顿。
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将那块软糯的桂花糕，轻轻放在他身侧的小石板上。
“……凉了就不好吃了。”
声音里透着一丝本该被风吹散的期许。
但他没有答话。
只低头继续啃着炊饼。
而
不远处，陆清如手中拂过剑身的布巾一滞。
她原本专注地擦拭着剑，却忽而定住了动作，指节也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那块未被触碰的桂花糕，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死气沉沉的战堡中，会注意某个人吃了什么，没吃什么。
她只知道，那种目光始终在他身上徘徊，却又不愿靠近的感觉很烦。
“莫离，陆清如在看你。”小红的声音响起。
萧莫离不动声色：“恩，我知道。”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陆清如怕是在奇怪他为什么不修炼，也不主动击杀邪魔吧？
实际上他已经不再需要主动修炼了，造化神功的逆天之处就包括了哪怕不修炼，修为也会不断上涨。
而他不主动出击的原因也很简单，照陆清如目前的进度下去，等他突破登仙境时，陆清如怕是都还没赶上来。
届时他最后出一次手，将整个魔渊连根拔起，那样陆清如更加无法超越他了。
突然间，天边传来一道轰鸣。
紧接着城墙上传来一阵骚乱。
萧莫离回过神来，惊觉远处的魔息如同惊涛骇浪般朝着万魔山涌来。
“这是……魔渊深处的界外天魔！！！”
望楼之上的弟子惊恐地喊出声来，好似看见了什么大恐怖，嗓音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是界外天魔......快！快开启阵法！”
天，裂开了。
那并非形容，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破碎天空。
如血的裂缝从天幕中央撕开，一道巨大的漆黑身影从裂缝中缓缓俯瞰下界。
那是渡劫境的存在，是跨越天地规则而诞生的“异物”。
界外天魔。
它不是从万魔渊出来的，而是从“域外”裂隙中强行穿越而来，甚至连此世规则都无法完全承载它的形体。
空间不断扭曲，好似要彻底破碎一般。
“萧——莫——离——”
那头天魔的声音如万千雷霆轰鸣在每一名修士的识海之中，腥风骤起，所有人都听见了它的召唤。
陆清如的脸色骤变。
萧莫离缓缓起身，面色难得地凝重起来。
原著中只是寥寥带过了魔渊深处的那魔尊尸骸，亦提及有几尊界外天魔守于其侧，皆为渡劫之上的大能，实力之强足以震古烁今。
只是那几段描写更像是为营造气氛而存在的背景板。
他们，始终未真正登场。
甚至，哪怕直到原著终局，那魔尊之名仍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掀开的盖子，沉默地躺在“世界观背景”这几个字的背后。
而如今，盖子却突然被掀了。
而他，竟成了被那界外天魔点名的人？
“萧——莫——离——”
天魔的低吼再度响起，字音深沉，如同暮鼓晨钟砸入每一名修士的识海。
“为什么……是我？”
他心底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想了好一会儿，却没能想出原因。
原身虽然的确是魔宗潜入剑阁的暗子。
但这个魔宗不过是个后起之流，打着“魔尊传承”的旗号，其实不过是攀附旧名，自欺欺人的小丑罢了。
那尊远古魔尊的尸骨，至今也无人能辨其真正名讳与道统，只知其生前曾以一剑劈开万界屏障，引来万魔降世，终战死于深渊之下，血流三千里而不枯。
就在此时，那界外天魔的目光似乎注意到了这边。
猩红扭曲的眼球死死定格在了一处。
风骤然停了。
魔息组成的云层像被冻结的血液，层层翻卷。
那只巨大的瞳仁缓缓移动，如有千钧之力压下，将整座万魔山都拖入死寂。
祂，在注视。
在注视城墙上迎风而立的那个人。
“是……你……”
祂的声音像是石磨碾过血肉，又似远古神明在黄泉彼岸喃喃梦呓。
下一瞬。
那道遮天蔽日的漆黑身影陡然探出一只宛如山岳般的手臂，五指如柱，朝着萧莫离碾压而下！
空间发出碎裂之音，仿佛天崩地裂，虚空在掌心寸寸扭曲，崩塌！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凝滞了。
萧莫离瞳孔微缩，脚下结界瞬间破碎。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动，一道雪白剑光便陡然从天而起！
“锵——！”
剑鸣如龙，一道寒芒穿越空间，划破夜色，重重斩在那只天魔之掌上！
剑光与魔气撞击，爆发出恐怖的轰鸣，大片天地瞬间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