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音乐楼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萧文远推开沉重的木门,一阵微风立即迎面扑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却看见荆落雨已经站在台阶下,正皱着眉头掸去落在校服上的花瓣,动作优雅得像在弹钢琴。

“啧,这女人连掸花瓣都要装模作样。”萧文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走下台阶。

“慢死了。”荆落雨头也不回地说,“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萧文远看了眼手表,故意把表盘晃得叮当响:“三分钟零二十七秒,怎么,耽误您参加选美比赛了?”

荆落雨终于转过身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延伸到萧文远的脚边。

“作为我的‘男朋友’,难道不该准时吗?”她微微抬起下巴,这个动作让萧文远想起他邻居家那只总是睥睨众生的布偶猫。

他撇撇嘴,故意拖长音调:“拜托——合约里可没写要当您的专属闹钟。再说...”他上下打量着荆落雨,“拿多少钱干多少活,我昨天追着你那么久才拿到五十,就这么点钱我玩什么命啊?”

荆落雨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动作优雅得像是从名牌包里取出支票簿:“补充条款:必要时需配合营造恋爱氛围。”

萧文远接过纸条,故意用两根手指捏着纸角抖了抖:“这字迹怎么这么新?”他凑近闻了闻,“还有墨水味,该不会是你刚才现写的吧?”

“重要吗?”荆落雨扬起下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大不了给你加钱。”

萧文远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爷爷的医药费,嘴上却不肯服软:“哟,大小姐只会用金钱诱惑人啊?不愧是资本家的女儿。”

“彼此彼此。”荆落雨冷笑,“为五斗米折腰的穷小子。”

两人沿着大道并肩走着,却刻意保持着一段足以再站一个人的距离。

萧文远偷瞄了一眼,心想:“这女人虽然脾气差,但长得确实...”他赶紧掐断这个危险的念头。

“所以,”萧文远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你为什么要同意那小子的建议?先不说他的消息是否属实,学校是否会开设这么个活动;就算是有,我们不在同一班,到时候其他人都找自己班的,就我们俩站在一起,合适?”他故意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

荆落雨脚步不停,连个眼神都欠奉:“无所谓,到时候跟学校提一嘴就行了,又不是什么祖制。”

“哈!”萧文远嗤笑一声,“不愧是大小姐,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倒是敢做出来。”

“彼此彼此。我也没有跟你似的,拒绝别人表白还要侮辱人家一顿。”荆落雨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嗯,决定了,分手的时候我肯定会让你体会一下类似的感觉。”

“大小姐请便,”萧文远耸了耸肩膀,作势就要拉开衣领,“如果你想自己检查一遍的话——”

“不需要,”荆落雨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心地观察四周,“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是你要脸,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拿钱办事。”

萧文远口头上这么说着,却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荆落雨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一个烫金封面的小本本,封面上还挂着一支羽毛笔造型的钢笔,看起来贵得要死。

“行了,无聊透顶的废话到此为止,那我们来做个测试。”她拔开钢笔帽,金属部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最喜欢的颜色?”

萧文远嗤笑一声:“这算什么测试?我又不是你真男朋友。”

“但我们现在是‘情侣’。”荆落雨用钢笔轻轻点着本子,墨水在纸上晕开几个小点,“连这种基本问题都答不上来,怎么骗过别人?就算不考虑这周末的比赛,以后有人问起怎么办?”

萧文远抱起手臂,故意做出沉思状:“嗯...是粉色吧?毕竟你整天穿得像个草莓大福。”他坏笑着补充,“还是镶金边的那种。”

荆落雨在本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力道大得差点戳破纸面:“错。是蓝色。”

“凭什么?”萧文远不服气地指着她的校服领结,“这玩意儿不是粉色的?”

“你喜欢一道菜会天天吃吗?”荆落雨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腔调,“我的文具、水杯、书包挂件,哪个不是蓝色的?你的观察力是被狗吃了吗?”

萧文远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他记得以前课间操时,荆落雨放在操场边的水杯总是那个镶着金边的蓝色保温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跟她本人一样招摇。

至于他为什么记得——这还要归咎于他身边那些严重炫压抑的抽象同学了。

“那你干嘛不直接说?”萧文远撇撇嘴,“绕这么大圈子。”

“我在测试你的观察力。”荆落雨“啪”地合上本子,“零分。顺便一提,你的衣品也是零分。”

萧文远低头看了看自己拖拖拉拉的校服:“你是说学校的校服衣品很差?”

“哦,发灰的白衬衫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这叫衣品很好?”

“我这叫朴素!懂不懂啊大小姐?”

“不懂,”荆落雨又画了个大大的叉,“既然要当我男朋友,就该表现出来应有的品质。”

什么狗屁道理,萧文远撇撇嘴。

不过,看荆落雨那么认真的样子,他倒是来了点兴趣。

“既然你都问了问题,是不是该我了。”

趁荆落雨停笔的瞬间,他抢过荆落雨手中的钢笔,“问题:我最讨厌什么食物?”

荆落雨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同样的问题,我凭什么要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你不是要营造‘真实感’吗?”萧文远模仿着她刚才的语气,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连这种基本问题都答不上来,怎么骗过别人?”

荆落雨抿了抿嘴。

“...胡萝卜?”她试探着说。

“错,是茄子。”萧文远得意地笑了,把钢笔转得像风车一样,“看来你也零分。顺便一提,你今天的香水味太重了,熏得我头疼——再扣一百分。”

荆落雨一把抢回钢笔:“香奈儿五号,我没喷多少,不识货就少发表意见!”

“哎呀呀,好大的官威啊同学,反正我就是个屁民,不懂什么高级货,我不喜欢还不能发表意见了?”

“你这是发表意见吗?我家养的狗都没说什么,怎么可能熏得你头疼?难道你鼻子比狗还灵吗?”

“不然呢,而且你不应该考虑考虑男朋友的意见?”

“你的意见不重要,反正——”她突然刹住话头。

“反正什么?”注意到荆落雨表情的异样,萧文远坏笑着凑近。

“关你什么事!”荆落雨把钢笔塞回包里,动作大得像是要把包拉链扯坏。

两人就这样一路唇枪舌战来到校门口,黑色奔驰已经等在那里,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站在车旁。荆落雨刚要上车,萧文远突然叫住她:

“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边缘还沾着早上吃的包子油渍:“给你的。”

荆落雨警惕地看着他,没接:“什么东西?”

“情书啊。”萧文远夸张地眨眨眼,“以防万一,我写了一封情书,万一你需要什么物证之类的证明你我之间恋爱关系呢?按字数收费,一个字十块。放心吧左手写的,没人认出来。”

荆落雨用两根手指捏着纸角接过来,像是拿着什么可疑物品。她展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樱花落在你的发间

我想

这是春天唯一的意义」

落款是「你讨厌的小笨蛋」。

她盯着纸条看了两秒,突然冷笑一声:“写的真烂,没有任何诚意;抄袭的吧?”

“喂!这是我原创的!”萧文远感觉自己的创作尊严受到了侮辱。

荆落雨把纸条对折两次,塞进书包的暗袋里,“不过看在你有心的份上。钱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萧文远正要反驳,却见她从车窗探出头来:“对了,明天记得中午去图书馆。”

“哈?又要搞什么飞机?”

“没什么,只是为了巩固你和我在图书馆认识的人设,顺带着再准备准备而已,另外——”荆落雨指了指他校服里面的衬衫,“你这件灰色衬衫太丑了,影响我的形象。”

没等萧文远回嘴,车窗已经升了上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驶远,排气管喷出的尾气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蓝色。

“资本主义的铜臭味。”萧文远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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