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雪交加，恍若也将屋内的气氛冻结住了一般。
陆清如终于开口，声音低冷：
“我有件事，想问你。”
萧莫离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唇角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你可是剑阁的大师姐啊。”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这句话不带刺，语气却轻得过分，好似是在戏弄她，又宛若自嘲。
陆清如眉头一皱。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萧莫离摇了摇头，眼神从她脸上掠过，一寸不落，像是要将她如今的模样印在心里。
“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
“你不说，可我心里清楚得很。”
他淡淡开口，语气不急，却像针刺一般缓缓扎进她的心口。
“每次我叫你一声师姐，你的脸色都要变一变。”
“你以为你藏得住？藏不住的。”
“你那眼神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嫌弃我，厌烦我，最重要的是，瞧不起我。”
陆清如张口，却被他继续的声音堵了回去。
“你从来没当我是你同门，是你师弟。”
“我是什么？只不过是剑阁一块烂泥，被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才看在眼里时，还得遮遮掩掩地嫌弃一番。”
他笑了。
“我记得你第一次叫我‘萧莫离’的时候，语气生硬得像冰块一样。”
“那时候我还天真地以为，大师姐只是性子冷，不善言辞。”
“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都不是冷，而是拒绝。”
“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拒绝。”
陆清如心头一滞。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
萧莫离的眼神不再轻佻，却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藏不住的疲惫：
“那日我去剑冢，只为了向你道歉。”
“我知道自己不配，我只是想……还你个清白。”
“可我在剑冢外等了你三个日夜。”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忽地锐利如剑。
“你若不愿见我，倒不如当面告诉我。”
“哪怕骂一声‘滚’字，也好过就那么把我晾在那里。”
“大师姐，倒真是……好气度啊！”
陆清如心绪骤乱。
她本是来问一句“那日是不是你救了我”。
本是想要个答案，了断心中执念。
可如今，问题还没出口半句，萧莫离倒先将她逼到了角落。
一口一个“大师姐”。
语气是笑的，却字字像刀。
他在说她冷漠、疏离、居高临下；
说她从未当他是同门，不屑与他并肩，不屑与他言心。
更在那句——
“哪怕骂一声‘滚’字”时，
将她最后一丝体面撕了个粉碎。
陆清如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也不想说。
她本就不擅长言辞。
自幼寡言，事事靠剑去表达，剑下清明，言语却常常不敌人心。
她只觉得憋闷，满腹的委屈无处宣泄。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是你当年不顾阻拦非要硬闯断魂崖，师兄师姐们为了救你才白白送了性命。
可为何你现在却能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抱怨？
而偏偏，耳边又传来那些若有若无的低语：
“啧，这就是剑阁的大师姐？”
“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萧师弟那样的都不配她搭理……真够傲的。”
“高岭之花嘛，不染尘埃。”
那些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像是从她心底翻卷而起。
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骨发白，喉头一阵发涩。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掌将人推入深渊后，四周还竖起了无数面镜子，逼她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猛然抬头，眼神冷了几分，却依旧倔强。
“我只是——”她终于开口，声音却不如平日清冷，只透着一丝不稳。
“只是……什么？”
萧莫离看着她，目光锋利，语气却不再咄咄逼人，反而略带一丝凉意。
“你是不是想说，你只是觉得我不值得你信？”
“还是你只是……从没把我当回......”
“够了！”
她低吼着打断了萧莫离的言语，牙关死死咬紧，那本就未曾真正圆满的无情道心，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质问我，”
“可那些因你而死的同门呢？”
“他们又该去找谁讨个公道？”
“又该找谁去……抱怨！”
语毕，天地俱寂。
萧莫离静静地站着，未动，未语。
沉默倒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总算将剧情拉入正规了。
若让陆清如一再追问是不是自己救了她，那他所做的一切就真的白费了。
困惑吧。
怀疑吧。
愤怒、悔恨、迷惘、愧疚。
这些都是执念的根须，一旦扎下，就再也拔不干净。
只有当她亲手撕开谜底，发现答案就在眼前时，才会彻底……
无法自拔。
“拔剑吧！”陆清如眼神死死地盯着萧莫离，“今日我便要替他们讨回个公道。”
她手中长剑应声而动，剑锋斜指，寒芒乍起。
“清如，住手！”
“别冲动！”
骤然惊变，众弟子惊呼出声，场面一时混乱。
沐长秋几乎是瞬息之间挡在两人之间，长裙飞扬，眼神冷厉：
“你真要在万魔山动手？”
她语气清冷，却透着难掩的坚定。
“陆清如，”
“纵然你是剑阁大师姐，我也不会让你伤他分毫。”
而此刻，萧莫离看似安静站着，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心神早已沉入系统界面。
“小红，陆清如现在什么境界了？”
“化神巅峰，道心未满，不可入渡劫。”小红答得干脆利落。
“我勒个豆啊！”
他差点没把心口那口气给咳出来。
“这是喂了什么修炼催熟剂吗？两年而已，化神巅峰？”
“我开挂都才刚摸到化神门槛啊喂！！”
两年前她应该还在元婴后期，现在居然……化神巅峰？
这主角光环也太吓人了吧！
不过。
冷静下来后，萧莫离却又重新笑了。
“化神又如何？主角又如何？”
“我一句话下去，她就别想再动我一根手指。”
“莫离……”
小红的声音响起，有些焦急，“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激怒陆清如，但我必须提醒你。”
“以你当前的状态，和她正面起冲突，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知道啊。”
萧莫离笑着回应，眼中却没有丝毫退意。
“看我表演就好。”
他抬眸，看向陆清如。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反而透着一种过分清醒的狂意。
“原来大师姐只有这点能耐，人在万魔山却只敢对同门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