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璃说着,再将一块柴火丢入炭炉。
微弱的火星从炉口飘飞而出,落在她那如玉般白腻的粉颊上。
银璃只觉得鼻尖一酸,纤眉不由轻颤着皱起,檀口莫名泛起反胃的苦楚。
“我没能找到彻底救治黑斑病的药,现在不仅连小方薇的性命难保,连贫民区里的很多人都染上了这种病……有几位身体不好的老人,已经因此离去了……”
我没办法……
银璃忍住呜咽,她很想为自己的无能嚎啕大哭一场,但她还有必须去熬的药。
“我只能先做点缓解他们症状的药汤。”
炉中琥珀色的汤液忽然咕噜咕噜地沸腾着,像是在回应银发少女苦涩的呢喃。
银璃知道时间到了,便拿起一块厚布,为药锅盖上瓦盖,接下来还需要再焖熬半个时辰。
她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白玉怜。
那个家伙像只中了毒的野狗一样把所有能止血的草药丢到嘴里嚼,太干嚼不动的就放进药钵里磨,磨完倒杯子里冲点水就捏着鼻子朝嘴巴里灌。
看得刚刚还在伤感中的银璃完全怔住了。
“芜湖!还有颗老人参!(直接放嘴里)啊呜啊呜嗯嗯!呸!好难吃……”
“臭杂鱼!那是我珍藏的百年人参!”
当银璃尖叫着将人参从白玉怜嘴里用力拽出来的时候,只剩几条干瘪的须根了。
而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捂着自己的腮帮子,泪眼婆娑地抱怨银璃刚刚那一拽弄疼了她的牙。
“你这条!败事有余的笨蛋杂鱼!”
银璃玉足朝上一踢,相当熟练地把绣花鞋踢到手里,然后对着白玉怜的翘臀狠狠扇了过去。
“啪!啪!啪!啪!”——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屋舍里,连炉中的火苗都要震颤几分。
白玉怜的丰臀狠狠吃痛,整个人顿时跪趴在地,被目露凶光的少女死盯不放。
“你在搞什么鬼啦!”
“俺寻思人参不是可以补血吗?所以……”
“那也没有你这么吃的啊!你个笨蛋杂鱼。”
手中的绣花鞋再顺势朝白玉怜臀上来一掌后,银璃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也就明白了她疯狂嚼止血药啃人参的原因。
白玉怜捂住酥麻的臀瓣慢慢坐起,却见银璃已经穿上鞋子,捧着一碗浸着碧绿药液的草药过来了。
“坐下。”
“汪呜?”
在对方的眼神威慑下,白玉怜只好像条小狗那样找了个小竹凳乖乖坐好。
银璃从碗中拾起草药,稍微挤干里面的水分后便朝白玉怜腿上的伤口上捂。
“唔!?”
白玉怜的娇躯猛然一颤,疼痛令她止不住把脚挪开,却在刹那间被银璃纤手死死抓住。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银璃微微抬起头,如瀑青丝下的眼眸冒着凶光,“再惹我生气的话你知道结果的,笨鱼杂鱼。”
白玉怜只好正襟危坐不敢出声。
把所有伤口都用草药敷好后,统一拿纱布绑扎固定。
做完这一切后,刚好银璃煎的药汁也到时间了。她便找了个暖壶,将熬好的药液盛出,打算给方薇家送去。
“我来帮你吧。”
白玉怜刚想伸手帮忙,却被银璃嫌弃地挥手驱赶。
“病人就给我好好休息啦。况且……”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随着琼肌女子低声的呢喃,她的眸光飘向北方的夜空。
对于白玉怜那般犹豫不决的模样,银璃再不爽地轻哼一声,撒娇般地踢了踢她的小腿。
即不痛,也不痒的一击。
“这是医者的事情,不懂医术的杂鱼就给我乖乖看着吧。”
说罢,银璃双手捧着那碗用于缓解黑斑病痛的灵汤,迈开莲步打算离开。
白玉怜已经帮了她太多的忙。
从最开始来到这个家时,雪夜中上山帮忙找药,到之后白玉怜当上捕快助手后,工作外还时刻帮自己惦记着黑斑病的事情。
她没有向自己讨要过任何奖励,自己也从未向她承诺过任何事物,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行动丝毫不在意后果的一尾杂鱼。
在白玉怜没有出现在这个家之前,银璃一直都是孤身生活的。
独自找药、独自用膳、独自入眠,独自拼命努力……当上了整座贫民窟的医女。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过要依赖某个人,从未想过某一天自己的屋子也能在这寂寞的冬夜里燃起彻夜的亮光。
会有那么一个家伙天天跟自己插科打诨、闲话家常,偶尔惹人生气,偶尔使人欣喜。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的。
但银璃明白,白玉怜终有一天也会离开,这般快乐的日子不会永远存在。
她必须重新习惯孤独。
就从现在开始,银璃下定决心,自己再也不会去依赖白玉怜了!绝对!绝对不会再找她帮忙——
“唔!大、大杂鱼……”
就在下定决心的下一刻,银璃尴尬地转过身来,目光怯懦地瞟向正坐在椅上休息的白玉怜。
“能不能帮我开下门啊?”
她双手捧着那碗滚烫的药液,便没有办法去拉门了,只能呆呆地站在玄关前一动不动。
……
白玉怜帮银璃拉开玄关的木门,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袭来,她便张开衣袖挡在银璃面前。
“我还是跟着你走吧,看你这迷糊样,走路摔一跤把药汤洒了也不是不可能。”
“我、我哪有那么笨!明明只有你这条笨蛋杂鱼才会那样!”
银璃粉面含羞地反驳道,收获的却是白玉怜摊开玉掌在揉自己的青丝。
两人走在前往方薇家的小路上。
白玉怜负责提着灯笼照亮周围,同时提防歹人的出现。在贫民窟里,被抢是很经常的事情。
行至途中,黑夜中突然泛起朵朵赤色的火光,等白玉怜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经被众多的火光团团包围。
白玉怜紧张地将银璃护在身后,同时偷偷摸向出门前特意携带的匕首。
“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会走在这条路上?”
这大半夜的,应该不会有人特意埋伏在这种偏僻无比的小路的吧?
随着火苗的逐渐靠近,白玉怜握着匕首的手掌愈发攥紧。
她想着,如果过会儿爆发冲突的话,就打出一条道路让银璃先走。
可当真的看清来者的面貌时,她又不由得花容一怔。
那是一群面黄肌瘦、神情憔悴的流浪汉……不——
——那是一群患上了黑斑病的贫民窟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