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怜行走在回银璃家的路途上。

她被鬼剑殷红斩伤的伤口愈发深重,裂开的衣衫逐渐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津液在唇齿间翻转,似乎也带上了几分令人不适的铁锈气息。

白玉怜用那套褪下的残破衣衫权作绷带,紧紧缠于伤处止血,奈何伤势实在太多,浅浅的包扎根本无济于事。

“现在已经拿到陈廷敬的罪证了。”

白玉怜轻语,不觉伸手触向怀中的账册。

接下来只要将账册呈递给宋皇帝,想必他很快便能派出人手搜查陈府。

就算后面陈廷敬早早地将剩下的账册转移,至少自己手上的这本账册还能给皇帝一个搜查大理寺卿宅邸的正当理由。

“虽然很想当即便动身前往紫禁城……”

白玉怜檀口微动,低头看向自己那具玲珑有致的娇躯。

伤口传来的锥心疼痛令少女难以忍受,走至半途时,步伐甚至已是一瘸一拐,全无气力支撑她前往紫禁城的大门。

再说如今夜色已深,即便手持可以自由出入紫禁城的玉牌,但自己又该去何处寻觅皇帝呢?

所以白玉怜决定先回银璃家中休整一番,待到痛楚稍有缓和,再寻个伴与自己同行前往。

夜间的街巷昏暗无光,唯有月华与少女作伴,不过很快,那道清冷的月光也将隐没于墨云之中。

因为依照善于观星瞻象的楚灵芸所言,今夜必将降下一场遮天蔽月的大雪。

少女踉跄的步履推搡着街边的污雪,时而有纷飞的雪絮,不经意地落在久未清扫的青砖缝隙之中。

白玉怜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行去。

须臾,身旁的建筑群陡然矮小,那股红木雕栏的华美之气也忽地消散,化为了被虫蛀朽的枯木。白玉怜便知晓,自己已经回到贫民窟中了。

她抬首望去,矮房草屋的身影影影绰绰、毫无规律地在泥泞之间排布,其中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灯火,那里便是银璃的家了。

白玉怜推门而入,耳畔传来木门“吱呀”的一声闷响,她晃了晃门上的铜锁,那里已经松得哐啷啷地摇动。

“我回来了。还有小银子,你这门锁该修修了哦!小银子?”

白玉怜唤着银璃的绰号,纤纤玉指勾住沾满寒雪的布靴的后跟,缓缓将其从厚重的棉白袜上褪下,方才跨入厅堂中,便觉一股夹杂着中药苦味的热气迎面扑来。

定睛细看,原来是银璃正在膳房里熬药。

银发少女把膳房唯一的窗棂打开用于通风透气,自己则蹲在煎药的火炉旁边,怀里捧着一本比她玉拳还厚的药典,时时刻刻监视着铜壶里那团草药的情况。

“小银子,你吃晚饭没有?”

白玉怜出声询问,银璃却始终没有回应。

窗外突然涌入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打在银发少女的脸上,就算密长的蛾眉全都挂上一抹白泽,她也不肯挪动位置半分,只是呆呆地盯着烹药的釜鼎,嘴里失望地呢喃着:

“还是没有变色……还是没有把药制出来……”

说罢,银璃忽然起身,抓起桌上的厚布,提起那壶还冒着热气的药汤便直接往窗外倒掉。

“再来!”

银发少女攥紧了不服气的粉拳,重新在药架上翻找起来。

就在她因为身量不足而打算去搬凳子的时候,黑发少女的倩影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

“要拿的是这个对吧?”

白玉怜一手扶在药架上,踮起玉趾伸手去取,不慎把银璃夹在了与药架的三角之间,酥软的胸膛直接压在她的脸上。

“噗唔!?”

银璃的瓷颊绯红,鼻尖顿时萦绕着奇异诱人的奶香。

因为白玉怜踮起足尖来够也差一点,所以她柔若无骨的纤腰还在努力地伸展着,那两团软玉便随着动作在银璃脸上碾动。

银璃只觉着自己宛如一尾被抛入波涛大海的小鱼,疯狂地在漩涡里打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直到白玉怜成功拿到药材,差点溺水的银璃才得以从这波汪洋大海中脱身。

“噗哇!?你这条臭杂鱼!”

银璃红着小脸,指着黑发少女的鼻子刚想开骂,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少女的胸脯之中。

少女的身姿依旧纤瘦,完全看不出刚才感受到的那股丰满,那里仅仅只是挂着一块衣衫而已,没有丝毫起伏。

“为什么!?”

银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旋即她颤抖着,将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明明有着那么凹凸有致的身姿,穿起衣裳来却无比地显瘦,苗条、丰满跟高挑居然可以完美嵌合在一具躯壳里……”

这在银璃的平生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的眉眼耷拉下来,整个人顿时没了刚才的精气神,委屈吧啦地抽泣道:

“这不公平……呜呜……”

白玉怜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银璃刚刚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会突然哭泣起来。

这时只要她一靠近,银璃红彤彤的眼眸便会突然瞪过来,仿佛其中有无尽的愤恨。

好不容易等到场面恢复过来。

银璃接过白玉怜手中干瘪的药材,虽然心里依旧嫉妒,但她还是撅着樱唇别扭地道了声谢。

“谢谢,莫名其妙胸很大很软的大杂鱼。”

“前面的形容词是多余的!”

白玉怜狠狠敲了一下银发少女的脑袋,然后看着少女继续去生火熬药。

而她也老实地寻了个角落,开始翻找可以用于止血的草药。

白玉怜找了个闲置的研钵,把印象里能用于疗伤的草药一股脑地丢了进去,然后拿起药杵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砸着。

她一边砸,一边视线还不住地朝银璃那里瞟。

“今天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玉怜樱唇轻启问道。

现在已经算不得早,需要拿火光才能照亮这个窄小的厅堂,而银璃此刻却还在工作。

且不说她是不是为人勤奋,光是她平常拼命维护邻里文明的样,她就不大可能现在还在工作扰民。

况且白玉怜自一进屋起,便察觉到了银发少女的不对劲。少女的脸上似乎少了一点平时傻乎乎的氛围,多了几分罕见的忧愁,清丽的眉目也不经意地蹙起。

所以白玉怜才会搞刚刚那一出,想要逗她开心。

可一旦银璃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那抹忧愁又会重新攀上她的眉间。

这让白玉怜没了法子,只好直接出声询问。

“还记得之前那个不小心染了黑斑病,唤作方薇的孩子吗?”

“记得,之前我还陪你去看望过她来着,她怎么了?”

“她快死了。”

银璃的声音就像是讨论晚膳吃什么那样轻。

劈好的木柴被丢入炉火之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在这宁静的雪夜里十分清晰。

橘黄色的光笼罩着她,却不能在她的眼中返照出任何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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