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单薄的睡衣,赤足踩在冰冷的山石上,
讽刺地想:这就是神明的待客之道?让客人衣衫不整地攀山越岭,连双鞋子都吝啬给予?若是这次忍气吞声地爬上去,下次岂不是要她裸着身子赴约?
开什么玩笑?
她索性往山石上一坐。
——既然你们不急,那我更不急。
有本事,就亲自来请我啊。
........
溪水潺潺,清水颂赤着脚坐在青苔斑驳的岩石上。单薄的睡衣被风轻轻掀起一角,远远望去,倒像是误入凡尘的山中精怪,慵懒又随意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看起来倒像幅画。
——如果忽略她此刻阴沉的脸色的话。
山风钻进她湿透的衣料,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原本悠哉晃动的双脚也停了下来,脚趾因为寒冷微微发红。
“啧,真沉得住气。”
清水颂抱紧膝盖,睡裙下摆已经沾满泥渍。
“难道猜错了?”
这都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你们这些‘灵逝’是不是太较真了?明明只是个幻境,偏要把冷风、露水做得这么逼真...
我觉得环境做的虚假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明明只是个幻境,干嘛要把触感做得这么真实?
你们讨论幻境的真实性时,是不是搞错重点了?幻境需要的不过是氛围,是暗示,是——人和物
“灵逝”啊,你只是虚构一个环境而已,又不是要创造一个现实世界?
想到这里就不免有些羡慕了,羡慕这些“灵逝”掌握的力量,现代科技发展至今,也不敢说能够完全创造出这么完美的虚拟的现实触感,未来可能能做到,但现在只存在于人类的幻想之中。
可是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简简单单的随手一挥便能做到,不过我倒是相信我们人类的科技发展的潜力并不弱于这种力量,迟早有一天能做到这种事情,然后还能捉到这种力量做不到的事情。
“搞什么啊,不能把我的拟真程度减小吗?”
又一阵冷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
就在清水颂的耐心即将耗尽,思绪开始漫无边际地飘散时,林间突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
“让客人久等了。”
桧月凛奈踏着落叶缓步而来,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在斑驳树影间格外醒目。
她依旧是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神职人员。
“客人真是好雅兴,”她微微欠身,袖口垂落随风轻摆,“竟在这深林中寻得如此清幽的溪涧。”
清水颂连头都懒得抬,“我宁愿裹着被子发高烧,也不想穿着睡衣在这里吹冷风。”
“是在下疏忽了。”凛奈的笑意丝毫未减,却在距离清水颂五步之遥处停下脚步。
呵,真没想到多日不见,你我感情竟如此生分,上一次你可没有离我这么远呢~
清水颂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依旧懒洋洋地坐在石头上,单刀直入道“所以?有什么要紧事吗?”
溪水叮咚作响,衬得她的语气愈发冷淡。
这地方多有古怪,按理来说应该是待的越久越好,但清水颂倒觉得无用。
这片幻境再怎么真实,也不过是现实中山林的复刻。真正值得在意的,只有山上那座神社——而关于它的秘密,清水颂早已做足功课。
佐川市仅有的两座神社照片她都反复比对过,虽然建制大同小异,但关键的细节必须亲临现场才能确认。
横竖都是要实地考察的,在这里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比起欣赏风景,她更想知道——这里能给她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告知客人。”桧月轻轻颔首,“不会耽搁太久的。”
在说‘很快’之前,我就已经在这里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凉风了...
“首先,要感谢客人解放了‘大黑’。”桧月的声音清冽的在林间响到。
“‘大黑’?”清水颂略一思索,“就是旧校舍那个一直‘盯着’我的黑影?”
她想起那个在旧校舍中遭遇的黑泥状怪物,眉头微蹙。
“不必道谢,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插手这种事。”
“论迹不论心。”桧月温婉一笑,倒显得清水颂有些不近人情。
清水颂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难道这个‘大黑’对你们也是种威胁?”
“我想,无论在哪里,负面情绪都不会受人欢迎。”
“这话倒是在理。”,清水颂抱臂沉吟,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作为‘灵逝’——嗯?你是‘灵逝’吧。”清水颂为了严谨还多次一举的问道,没办法,这就是清水颂的科学研究态度!
得到桧月微笑颔首后,她才继续道,“为何不自己解决?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很难才对吧。请千万不要告诉我什么‘邪恶势力暂时占据上风,需要天选勇者’的老套戏码吧?”
毕竟说起来,作为主要的经历人员,当时看似凶险实则草草收场的对决,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让她不禁语带讥诮。
“当然不是。”桧月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掩唇轻笑后才正色道,“客人应该明白,有光必有影。”
“阴阳之理,我懂。”
“那么客人也该知道,像‘大黑’这样的负面情绪与我们本是一体两面,可以相互转化。”
“等等,”清水颂突然打断,研究者本能占了上风,“你们对情绪的分类标准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看有时候愤怒未必全是坏事,悲伤有时也能舒缓压力......”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呢~”桧月狡黠地眨眨眼,巧妙地避开了话题的偏移。
若是枫川在此,定会感叹:看,清水颂招牌式的话题带偏能力又发作了。但清水颂一定也会狠狠反击到,他才是真正的话题带偏者。
见一时询问无果,她眯起眼睛,将桧月的话语在脑中反复拆解。“所以...是因为负面情绪突然消失,导致你们的‘生态位’出现空缺?”
她又停顿的想了想,“但阴阳相生,所以你们这些代表正面情绪的灵体...被‘污染’了?”
“首先,”桧月的声音带着微妙的叹息,“我从未说过自己代表‘正面’。”
“至于‘大黑’...”桧月的手指抚过水面,涟漪扭曲了影子,“他确实是特例,是由太多负面情绪糅杂而成。而我们,不过是几缕相似心绪的聚合体。”
“并不如他那般混杂,这也是他没有什么思维,只会凭借本能行动的原因,因为太混杂了。”
“你说的对,突然将负面情绪清空,确实空出来了许多的空位,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