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三人的失踪像根刺,扎进所有人心里。没了吃饭的心情,他们转去休闲厅,随意点了几片面包、一杯黑咖,找了个角落坐下。
光线昏黄,空气里浮着咖啡豆刚磨开的苦香。
“欸——”洪孔咬了一口面包,声音闷闷的,“照这么看,那仨昨晚压根没回房。尸体又没在屋里,八成是死在外面了。”
他是唯一还能吃得下东西的人,咀嚼声在沉默中显得有点突兀。
郑义皱了下眉,盯着咖啡杯:“不是死在巡夜的路上……应该更早,天黑之前,他们就出事了。”
他说得平静,像在陈述一桩旧案,然而语调太稳,反倒透出一种不安。
“吃完我们分头去找尸体。”陈凯声音低哑,像是刚从冰水里捞上来,“尸体可能藏着线索。”
没人反驳,纷纷点头。
朴成训没动,他低头咬着面包,眼神却一直在众人之间来回,像在寻找一个缺口。
终于,他抬头了,语气轻得像风从牙缝里漏出来:“其实……宰桦和周旋一失踪那会儿,我见过他们。”
话一出口,空气像卡带一样顿住了。
每个人都停下了手。
“你——见过他们两个?”王文挑眉,语气里没惊讶,更多是怀疑。
朴成训点点头,眼神平静得近乎刻意:“他们邀请我……一起离开。”
“离开?”郑义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像琴弦绷紧。
“离开这艘游轮。”
休闲厅里的冷气突然就显得太冷了。有人搓了搓手臂。
“那不是……副本的任务?”洪孔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嘴角还沾着面包屑。
没人接话,众人低头沉思,像是突然发现地图上有个本不该出现的出口。
“他们怎么跟你说的?”钟烈盯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钝器似的压迫感。
“他们说在避难区发现了一艘救生艇,”朴成训缓缓道,“能逃出去。他们邀我一起走。”
他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像在背一篇早已练熟的台词。
“我……拒绝了。我不放心,就没跟他们一起。”
沉默再次蔓延。有人轻轻敲着咖啡杯,节奏不快不慢,像在数时间。
陈凯却一直盯着他,目光像针线,从他表情中一寸寸地缝东西出来。
“哪里不对。”陈凯心里悄悄想着。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现在才说?是为了提醒我们?还是想引我们去探路?
陈凯没出声,他只是记住了朴成训眼神里那一瞬的不自然——像是不经意间把门缝留开了点,然后等着别人去推。
他不信。
朴成训很可能,根本就没见过宰桦和周旋一。
“你的意思是——宰桦、周旋一……可能没死,并且已经离开了?”张丽丹出声,语气平静,却像指尖抚过一块冰冷石碑,无温无情。
朴成训点头,动作轻得仿佛怕扰乱空气中的某种秩序:“嗯,有这个可能。”
“嘶——”洪孔轻咬手指关节,骨节咔哒一声,像是咬进了一场沉默的风暴。
一瞬间,桌上咖啡的热气仿佛凝固了。
谁都没再出声,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可以离开。”
四个字像点燃了空气中无形的火线,燎原之前的沉默,总是最窒息的。
“照你这么说……他们已经离开了?那救生艇不就没了吗?”陈凯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像探针。
朴成训微微点头:“嗯,确实是这样,那艘被他们用了。”朴成训继续说着,眼神扫过众人,“不过那片区域除了一些破旧的救生艇还有些完好的救生艇。”
他顿了顿,又像是怕被看穿心思般补上一句:“不过都没油了,所以现在应该只有一艘救生艇可以用了。”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缓缓爬上每个人的肩头。
只有一艘。
等于——只有一次机会。
等于——只能走几个人。
等于——不是你,就是我。
几道目光在桌上交错碰撞,像锋刃划过水面,掀起暗涌。
张丽丹抿唇,面无表情;洪孔依旧咬着手指,却咬得更深了些;郑义垂着眼帘,像在想着什么,也像在藏着什么;钟烈的眼神划过朴成训,又迅速移开。
一张桌子,坐着九个人——突然像围坐在一张无声的赌桌上。
赌注是命,筹码是彼此。
“麻烦了。”陈凯心中低语,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下,“他们开始互相怀疑了。”
没人敢保证,朴成训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的机会被抛了出来,像肉扔进了饥饿的池塘。
众人听到“只有一艘救生艇”时,像是被一桶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空气突然凝滞了半拍,目光之间的温度骤降,从试探变成了戒备。
每个人都在沉默中盘算着什么,眼神逐渐变得陌生——不再是同伴,而是对手。
陈凯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那种无声的敌意,就像海面下缓慢逼近的鲨鱼影子,压得人心口发闷。
“不妙……”他心中微沉。
“这一艘救生艇,足够让人疯。”
现在还不会动手。
陈凯心里有数。
“只要还没有真正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他们会忍,会观望。”
可他知道,这只是暴风前的沉寂。
这场副本没有时间限制——
这反而是一种折磨。
不紧不慢的恶意、无声无息的威胁,一点点撬开人的理智与底线。
他已经隐约感受到:诡异的存在,正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就像黑暗中的潮水,慢慢涨上来,泡湿脚踝,再灌入心肺。
等真正被逼入死角时,那些所谓的规则、理智、人性——
都会被撕成碎片。
“也……也不一定这么绝望。”朴成训忽然开口,声音刻意放轻,像是想抹去刚才的话锋,“也许他们走之前……出了意外也说不定。”
“这样一来——也许,那艘救生艇还在。”他笑了笑,“再加上那些没油的,修一修,运气好点,能凑出三艘。”
他的声音轻缓,却没能抹去空气里的那股灼意。
众人没有接话。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句话不是在安慰,而是在重新洗牌。
三艘?那就可能不是你死我活,而是选边站队。
也许是死在“希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