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先是静澜抛出问题，“接下来怎么办？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其他处理的话，这位警察同志已经是死人了。”
可可有些烦躁地站起来，试图从自身和周遭空间中找出点什么灵感——能治好眼前这个人的灵感。
自己和这个警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但如果这人死了，就可以——“就可以吃掉！”，一个仿佛恶魔低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给我滚！”短发少女仿佛应激一样在空中挥拳，把一旁的静澜和小夜吓了一跳。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可又去查看了被敲晕了牛警官的伤势。
头皮发肿，颅骨可能有线状骨折，不管怎么说情况比赵龙好得多。但他昏迷不醒。也许儿子的离世给他造成了二次精神冲击。
摸了摸额头，已经开始发烧。
“阿司匹林也没有了吗？”
“什么药都没有了。”在旁边端着一瓶纯净水的老李说。
可可站立起来，在旁边的石灰墙上擦了擦手，看向表哥和白发少女。
“我们需要找药去。”
可能是为了补充自己的说服力，她又说道：“不光是救这两个人，如果没有药，其他人有点小问题都可能要命。”
“但现在我们的子弹基本用完了，只剩下棍棍了。”老李说的是螺纹钢制成的梭标。
“汽油呢？还有多少？”
“被那两个人开走的面包车上还有一桶。”
“我倒是知道几处私人卖油站。”静澜说，“不过可可你应该也知道，离这里不近。所以现在主要问题是……”
“主要问题是战斗力……我之前就说过，基本的生活物资没那么难找，我们国家储备有非常丰富的战略物资，只要我们知道在哪里，就够我们消耗好几年，哪怕我们不劳动。
“但现在问题是，我们很难跨出铁门去。丧尸太凶了，之前我们有枪械还好，现在子弹耗尽，单纯靠近战的话非常危险。”
“即使可可那么厉害也不够吗。”小夜怯生生地问。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里近身格斗最强的人应该就是你啦。”
“诶，我吗？”
可可苦笑，“还真是'无敌是多么寂寞'啊，真不知道你师傅是谁，恐怕把你教得在你身边都没人配和你过招了，所以你才觉得自己的身手没什么稀奇——不过就算这样，刚才你杀丧尸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觉得自己能杀几个？”
听可可这么一说，小夜疲惫地叹息道：“我其实都差点被咬了。而且就算反应快，身手好，体力其实消耗很快的。最乐观估计，给我好一点的武器，也只能杀十几只丧尸，就会很疲惫，而且还不能在现在这种昏暗狭窄的空间里。”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可可环视楼层里死气沉沉的幸存者们，“而且我觉得杀十几只丧尸可能都太乐观了。”
静澜接话：“我觉得接下来这个团队会面临一个分歧，这个分歧就建立在丧尸凶猛的现状上，那就是，我们是应该尽可能维护庇护所的安全，让所有人安安稳稳缩在里面，还是开启战斗模式，尽量动员大家提升战斗力，拓展生存空间，然后触及资源点，逐步重建秩序。”
“那你有答案吗？”可可问。
静澜有些狡黠地轻笑，“我想听听小夜的意见。”
发现几个人正看着自己，小夜有些脸红地缩了缩脖子。
“我……我其实不喜欢打打杀杀。也许我练功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喜欢的，但直到今天看见那么血腥的场面，我才发现生理本能是很难违抗的。”
几人沉默。
“但我也知道，可可姐，还有……”她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静澜比较好。
再叫“学长”未免让自己太像曾经的凌夜辰了。
直呼其名好像又不够亲切——虽说为什么要亲切呢？
“澜……”
结果是只叫单字名。
“我知道你们其实是最适合生活在这种末日世界的——啊啊啊我不是想说你们会喜欢世界被破坏，应该用'适应'这个词比较好吧……嗯，适应，你们更适应。所以，我打算听你们的，你们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可可眨了眨单眼，“小妹妹你的主体性就那么薄弱吗，我以为练过功夫吃过苦的孩子一般都很要强很有主见的。”
“那可不一定，要是武师一个个都要强，那不就没人敢招他们当保镖了？”静澜说，“小夜同学的师傅好像就是退役的保镖。”
“你是想说你觉得小夜适合当保镖吗？再进一步，你该不会想让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做你的女仆什么的吧？”
“你这是什么滑坡谬误……”
兄妹俩不经意地又要拌起嘴来，小夜赶紧插话：“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
兄妹俩：“嗯？”
“我就是想做你们的保镖。”
可可：“哈？”
静澜：“但是可可身手也很好，可能不是很需要保镖。”
可可捶了哥哥一拳，“你是说你需要吗？”
静澜不紧不慢揉揉后脑勺，“当然相对而言，还有更需要保镖的，比如那里那个吴爷爷。”
“啊，不是，我不是说我的愿望是去保护别人。其实这是你们的愿望吧。”小夜摇摇手回答，“我其实是想回答一开始的问题，关于是采取保守一点，还是激进一点的生存策略。
“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不能当字面意思的选择题来看。就好像问一个人'你是打算去北上广深当IT公司董事长，还是打算留在边境省份当烟草公司老板'一样，这个问题成立的前提是，被问的人已经有企业家的资质，否则这个问题就是无意义的，或者至少说对指导现实实践无意义。
“所以，我也不是认为，我缺乏主体性，而是觉得，现在的我，不适合直接来回答这种问题，适合回答这种问题的是可可，是小澜（随口加了个“小”字），甚至可能是曹老师——他刚才处变不惊，绝对能当个好的领导者。但不是我，这和我的个人能力没有关系。”
（我是个从小就被指挥要去完成其他人布置的任务的孩子）小夜默默想着，（就算换了一副身体，我也不会有勇气独自面对这个可恶的世界。）
“所以我觉得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协助你们，当然，不是无条件认同你们的一切行为，而是在你们探索合适的选择时，保护你们，帮助你们，最后你们得出的那个选择，一定也能代表我的选择。”
兄妹两人有点愣神地对视一眼。
可可清清嗓子，“我收回刚才的话。行，那以后队伍里安全、防卫这块儿的工作可能要重点拜托你了。”
紧接着短发少女又有些瞥斜着瞟了表哥一眼，“但你，你不准乱使唤人家。不然我捶死你。”
“我有那么坏吗。”
“啊，其实没关系的！可可姐。”
小夜偷偷像静澜身边蹭了蹭。
“我其实，就是主要想和小澜一起行动。”
可可瞪大眼睛，然后又捶了一下表哥的头。
“你刚才趁着我睡觉是不是PUA小妹妹了。”
“我没有。这只是小夜同学的主体性。”
现在毕竟没完全放松下来，可可也不想掰扯，“好吧，随便你。不过如果臭澜子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啊，不需要的。我自己就能把他的臭篮子捏爆。”小夜试着顺着谐音说了句脏话。
“不要那么吓人啊。”静澜翻白眼。
接下来问题回到正轨——团队未来的路线选择。
小夜其实大概能觉察静澜现在提这个问题的目的——明明赵龙还在一旁重伤流血。
但静澜这种INTP男生的思维方式就是先有策略再有行动。
他其实打算明确一点：队伍必须习惯战斗的生活，必须有意识地向营地外开拓。
而一旦明确了这一点，马上就能促成一个行动：立即离开营地寻找医药。
正好这时候老曹几个人也上来了，这个问题可以继续讨论。
听了几个人的概述，老曹点点头，“大概知道你们想解决什么问题了，简而言之就是我们队伍中左和右的问题。”
静澜说：“倒也不需要这样概述。说的好像丧尸会对停车场根据地发动五次围剿似的。”
“不过，如果我们现在急着要救赵龙，需要离开营地找药物，是否就一定意味着我们以后一有机会也要离开营地？”老曹问。
静澜摇头，“我的思路不是这样。不是因为这次要救赵龙，我们需要离开营地，未来可以援引这次的事例。
“而是，我们本来就该从营地里杀出去，从一条街开始，一点点夺回对县城的控制权。
“现在正好有个赵龙需要救助，为我们离开营地提供了——”
静澜把说到嘴边的“借口”一词咽了下去。
“提供了合理的理由。我们可以借此让这个团队有一个开端，那就是积极从营地以外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大家怎么看？”
“我当然完全认同。”可可的肩膀颤抖着。
“夺回对县城的控制权”，这个说法对她太致命了。
作为对家乡有特殊情感的孩子，她熟悉县城里的每一条街、每一道巷。
她曾经幻想，未来如果自己想对喜欢的人表白，就要用《冰果》里最后一集千反田爱瑠对折木奉太郎说的话：“我要把家乡介绍给你。”
而如今目睹故乡变成丧尸横行的地狱，她发自内心地无法接受。
“我也赞同。我有另外一点看法。”小夜举手，“在营地里一直苟着，这种策略只有在两个条件成立的前提下，才可以接受。”
其实这个问题，一周前还是男生的凌夜辰和静澜、路易思在路边老冯家里就思考过。
“第一，丧尸可以被饿死。第二，有救援人员。这两个条件至少要成立一个。否则躲在营地里绝对不会是个好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