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死死咬住下唇,偏头望向远处摇曳的青竹。

晨光穿过她的发丝,在眼底投下阴影。

她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连基础道韵都听不明白的人,和天衍宗内门弟子的身份联系起来。

若不是宗门考核严苛,她几乎要认定李长生是靠攀附权贵才得以入门。

“长生哥,师尊平时不怎么讲道,你能遇上已经是很大的机缘了...”夏灵心惋惜地轻叹,指尖无意识揪着腰间的流苏,“如果你认真听的话...”

“够了!”李长生打断她,袖袍扫过身侧石凳,震落几片枯叶,“先办正事!跟陈师叔说我们的来意了吗?” 夏灵心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惊得一颤,随即乖巧点头:“师尊刚传音让我们去静修阁等候。”

她余光瞥见白星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泛白的指节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白星突然踉跄半步,伸手拽住李长生的衣袖。方才听道时的从容全然消散,此刻她的瞳孔里映着远处飞檐斗拱的静修阁,那巍峨的建筑仿佛化作压顶乌云。

“我有点紧张。”她声音发颤,喉结不安地滚动。

“紧张?”李长生挑眉,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刚才不是还暗讽天衍宗弟子?现在倒怕见长老了?”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难不成你那些高深见解,都是装出来的?”

白星的脸色瞬间比雪还苍白,连带着护体灵光都泛起紊乱的涟漪。

“你说陈长老不会...觉得我不配求药吧?”她抓住李长生的力道越来越重,指甲隔着衣料在他皮肤上留下浅浅掐痕。

李长生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恐惧,心底莫名一软,嘴上却依旧毒舌:“人固有一死,治不好就不治,日子还能不过了?”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试图冲淡这压抑的气氛。

白星如遭雷击,猛地甩开他的手。

难以置信的愤怒烧红了眼眶,她转身就走,裙角扫过李长生的小腿,带着刺骨的寒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咬牙切齿地低语,“等我离开天衍宗,定要向协会举报你这草包!”

她快步追上夏灵心的背影,目光不自觉落在少女周身若隐若现的灵气波动上。

不得不承认,夏灵心对道韵的领悟天赋堪称恐怖。方才讲道时,她周身凝聚的灵气漩涡,连白星这个化神修士都暗自心惊。

假以时日,有陈月娘的栽培,这少女必将成为修仙界不可小觑的存在——反观身旁那个插科打诨的李长生,真是天壤之别。

推开陈月娘洞府的雕花木门,李长生被扑面而来的素净气息惊住——预想中的珠光宝气不见踪影,唯有白玉地板泛着温润的冷光,古木长桌上随意摆放着几本线装古籍,案头青铜香炉飘出袅袅檀香,倒更像个清修雅士的书房。

陈月娘身着月白色道袍端坐在竹榻上,青丝随意挽成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

见李长生进来,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回来了怎么没第一时间来见我?”声音轻柔得仿佛两人是相交多年的旧识。

“啊?”李长生僵在原地,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记忆里分明只与这位长老匆匆见过一面,何时竟有了这般亲昵的对话?

他下意识往夏灵心身后缩了缩,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陈月娘很快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姐姐,关心弟弟总是应该的。”她优雅地转动腕间玉镯,将话题引向正事:“灵心,去给客人倒点茶。”

白星望着眼前这位传闻中的天衍宗长老,呼吸几乎停滞。原以为能执掌一方的强者必定威严沧桑,却见陈月娘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周身萦绕着少女般的灵秀之气,若非那举手投足间暗藏的磅礴灵力,任谁都要误认成新入门的弟子。

“您好,陈长老。”白星敛衽行礼,声音不自觉发颤。

陈月娘踱步上前,澄澈的目光像两束探照灯,将白星的每一寸肌理都看透。她突然蹙起柳叶眉:“你的病多久了?”

这精准的问诊让白星瞳孔骤缩,她曾踏遍三十六洲求医治病,见过无数名医,却从未有人如眼前这位般,只消一眼便直戳病症根源。

那些藏在经脉深处的暗疾仿佛被人扒开晾晒,现在的她心情很复杂,又激动又有些忐忑。

陈医师能一眼看出病症,说明对此类有很深的研究,可此病的难治程度陈月娘也是知晓,有些害怕陈医师也无可奈何。

“十多年了...”白星艰难道,声音里带着久病者特有的疲惫。

眼睛不敢去看陈月娘生怕看见她预想中的眼神。

“这么久了。”陈月娘轻叹一声,葱白指尖搭上白星腕间寸关尺。

霎时间,洞府内的空气诡异地凝滞,一道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芒从她掌心溢出,顺着白星的血脉游走。

李长生屏住呼吸,只觉四周灵气翻涌,案上的古籍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快速翻动。

陈月娘指尖抚过白星腕间扭曲的经脉,眉头拧成死结,接连三次摇头的动作,让洞室内的空气都凝固成冰。白星望着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玉色指尖,耳畔仿佛听见自己心跳漏拍的声响,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完了...”她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木桌,桌面的檀木纹理在泪光中扭曲成模糊的漩涡,“这是不是...绝症?” 陈月娘起身时衣袂无风自动,素色道袍下摆扫过青玉地砖,发出沙沙轻响。

她重新坐回竹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边的云纹扶手:“如果你一年前来找我,这病我可以治。”

白星瞳孔猛地收缩,眼中最后一抹光亮如残烛般熄灭。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却感觉不到疼痛。

“请喝茶。”夏灵心将茶盏推到故作坚强的白星面前,原本的敌对此时烟消云散,她心中升起悔意当初何必针锋相对。

接着夏灵心快步来到陈月娘身边,掌心贴着陈月娘小腿缓缓揉按,余光瞥见白星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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