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都有谁碰了他?”
上官无心拔出细剑,寒意逼人的剑尖直指最近的几个弟子。
“你、你、还有你——你们是自己把手切掉,还是我来代劳?”
一旁的秦芜听见这话、惊的瞠目结舌,连忙制止道:
“师姐,罢了罢了,一点小矛盾,不至于如此苛刻的——”
“…那你就甘愿让人家欺负?”
上官无心眉头轻蹙,转头看向秦芜,轻咬樱唇,眼神中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不满神情,低声道:
“以众欺寡的恶徒,最该杀!”
秦芜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对这等事反应如此激烈。
他想了想,斟酌道:
“大伙儿的言辞的确不是很友善…不过砍手还是太残忍了些,像我平日其实最不喜见到这些打杀之事了,白芨师姐应该也是如此吧——?”
话语中暗含了秦芜旁敲侧击的提醒。
毕竟真的白芨可不会动不动就要砍人手腕。
“…嗯,你说得对,我一时冲动了。”
上官无心稍加考虑后,虽说眉宇间还是颇为不满,但最终还是点头收剑。
周围被气势所震慑的修士们这才缓过神来,接着人群中又开始传出议论声。
“白师姐干嘛要偏袒这个登徒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师姐难道忘了,前些日子他得意洋洋的四处炫耀婚约,没过几日又变卦宣布退婚的恶心嘴脸吗?”
“他根本对白师姐没有半分情意,师姐你值得更好的道侣,这个人渣不配!”
诸多抱怨和非议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的话题中心大多都是在为白芨鸣不平。
上官无心眉头紧皱。
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厚实,甚至连女修士们、以及一些过路弟子都围了过来,上官无心顿时感觉愈发的烦躁不安。
她本就不擅长此等的社交场合。
被众人围观、沦为群众话题的中心——这种事会勾起她儿时那些不堪回首的心理阴影。
而且失去了砍人这个最常用的“社交”手段,又作为被打抱不平的当事人,此时她虽然面色愤然,但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开口。
纤葱细腻的指尖颤抖着,不安分地按在剑柄上、蠢蠢欲动。
少女内心某根绷紧到极限的弦正处于断裂的边缘、一触即发。
如果、如果能把这些聒噪的脑袋全砍掉,就畅快多了——
依靠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性防线,她再度沉声强调道:
“我已说了,你们没资格多言,这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诸位!全体目光请看向我!”
旁边的秦芜忽然朗声开口道——甚至还不惜用上了大量灵气助音,声如洪钟。
惊讶于秦芜这意料之外的举动,包括上官无心在内、所有周围修士的关注焦点都一齐被其所吸引。
一时间,场面再度短暂安静下来。
秦芜转头,与并肩站着的“白芨”对视。
…这女魔头的情绪波动都丝毫不带掩饰的,因此,秦芜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她身上烦躁且危险的气息。
她肯定已经要忍不住动手了。
…自己该怎么办?
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今日的宗门广场就会变成连他在内、所有人的葬身之地。
但自己有什么出众的专长或能力、能够挽救这场危机吗?
事到如今,他唯一有信心的能力,就是自己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男性魅力……
从之前的“双修”之事中,他能感觉到,这女魔头对自己可能多少有些男女间的好感;甚至可能,多少有些觊觎他的身子。
不然此刻她也不会挺身而出帮自己解围。
那么…只能如此了。
秦芜心下一横。
他伸手大力揽住“白芨”的腰肢,将其拉到紧贴的距离,让她满眼只能看到自己。
近距离望着上官无心那双如宝石般精致无暇的美丽眼眸,嗅到她身上的处子幽香,秦芜心头一阵荡漾。
但他马上又回过神、面色认真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观察怀中女子的反应。
上官无心保持着一贯的面色清冷、神情故作镇定,但眼神中有一丝独属于稚嫩少女的慌乱与不知所措——
不过唯独看不到嫌恶感。
很好。
迈出的关键性第一步赌成功了。
秦芜深吸了口气。
“诸位!如你们所见,我与白芨师姐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伴侣——!”
围观的人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大胆展开瞪直了双眼。
许多脸皮薄的女子甚至捂住了眼睛,但仍旧忍不住从指缝间偷偷望来。
“也许我秦芜在这之前的确有些品行不端、是个喜欢拈花惹草、见异思迁的浪荡子弟——
“但自从见到白师姐后,她清冷高雅的气质在第一眼就将我俘获,因此,我已下定决心痛改前非!”
秦芜感受到怀中的“白芨”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女子胴体独有的那柔软温热的弹性弧度正随着呼吸起伏、抵在他胸膛偏下侧的位置,挤压的有些紧迫。
但她没有想挣脱的意思。
秦芜担心这女魔头仍在焦躁心急,于是匆忙再度道:
“为了白师姐,我发誓将会斩断过去一切滥行恶迹、从此做个忠贞不二的好道侣、好夫君!
“秦芜在此对天道立誓!今后,我只对怀中佳人一心一意,绝不再与陌生女子肆意风流,诸位恰好也可在此地做个见证!”
末尾这话一出,众多修士们原本望向他的不满眼神都变了味。
在这个修真世界中,牵扯到“天道”的誓言可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
尤其是对于他们来说,对天发誓是极其严肃且郑重的承诺,因为对真修士们而言,世间是确实存在因果报应与天道轮回的。
不过秦芜作为外地人,讲话自然没注意到那么多忌讳。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陈词掷地有声,接着适时地松开怀里默然无话的女子。
“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艰难挤过人群的燕小盈听到秦芜的发言,难以置信地尖叫道:
“身为修士对准天道许下的誓言…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将来一定会遭遇因果报应的!师兄难道要赌上自己整个修士的人生吗?”
燕小盈此刻简直是心急如焚——在众多修士目睹的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天道许下的宏愿,其牵扯的因果效力可不是一般的多。
然而在燕小盈如此不安的时候,秦芜却脸色沉静,用一种微妙的严肃视线凝视着她。
“…我说了,我从此要斩断过往。”
秦芜抚平前襟与衣领的褶皱,淡淡道:
“难道在师妹眼中,我仅是个发誓不知轻重、只会信口开河的浪荡公子哥吗?”
燕小盈脸色一僵,慌忙摆手解释道:
“没、没有…我一直都相信秦师兄的…可……”
“那你看好了。”
趁着一旁上官无心还在困惑看戏的时候,秦芜忽而转身,一不做二不休地双手捧起她白皙的脸颊。
“…秦师弟…你这是……”
女魔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秦芜没有答话,而是轻微俯身,决然地在女子光洁精致的眉心郑重印下一个轻吻。
据说眉间其实是一个神经末梢高度敏感的区域,被某些说法中还被视为人体的情感中心,会有种独特的触觉反馈。
对女子的眉心之吻,代表着不含杂质的深情、以及充满怜爱的保护欲,使用得当的话,能够给予另一半深厚的安全感。
看来自己前世里读的那么多恋爱小说终于起到了点作用嘛~毕竟就算没吃过猪肉、至少也是看过猪跑了——
秦芜心中暗自庆幸。
…至少目前他切实感觉到,上官无心原本躁动的呼吸一下子凝滞起来,眼中原本隐隐按捺不住的烦闷与杀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秦芜松开手后,她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眼眸无意识地低垂,粉嫩的耳根微微泛红。
原本按在剑柄上的粉嫩指尖此刻紧捏衣袖,对外界的话语再无反应。
…看来安抚成功了。
秦芜松了口气。
跟女魔头未婚妻相处,真是半点不能大意啊——
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继而才发现周围修士们聚焦而来的怪异眼神。
在这个人们整体思想还较为保守古板的世界,秦芜的此等行为在他们眼中,无异于公开跪下求婚。
围观的人们全程目睹完过程后,寂然了片刻。
随后,不知由谁带头,人群中忽而开始响起掌声。
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声音,后来愈发热烈,很快发展到震耳欲聋。
正如那句俗话所言: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这等人性的改变,向来是大众人们喜闻乐见、津津乐道的事情。
再者,本来很多围观群众也只是跟风随大流凑热闹,看别人做什么、他也就跟着做什么。
“好男儿!秦公子能有这等斩断过去的觉悟,我认可你了!”
“光天化日下、居然跟白师姐这么肆无忌惮的卿卿我我、丝毫不在意影响,难道秦芜真的甘愿从良了?”
“还有许下的那番天道誓言…看来秦公子这回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啊——”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后还不定怎样呢,我倒是要好好监督看看。”
人群的话语间难免还有些许非议,但大多数正道修士都怀揣着较为朴素单纯的心思。
因此,这番宣讲的效果比秦芜预想中还要好上许多。
“秦师兄跟白师姐郎才女貌,双向奔赴,果真是天作之合…好令人羡慕……”
“磕到了磕到了!呜哇,好甜好有爱,秦白一定要走的长长久久啊——”
与男修士们的态度不同,许多心思正常的女修士们都是抱着一种类似于“我磕的cp在发糖”的感觉。
无人在意的角落,退到人群间的燕小盈正脸色发白、浑身僵硬,失落地仿佛丢了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