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闭目,在通铺上以打坐的姿态开始专心思考。
冷静下来…摈除杂念——
秦芜啊秦芜,快开动脑筋想想,有没有别的活命手段?
前世身为社畜程序员的职业习惯让他深吸了口气,开始逐条分析眼下的局势。
首先,白芨身为主角,不可能在剧情开始前殒命,她大概率是下山历练途中被女魔头掉了包。
看上官无心那么泰然自若地顶替她身份,说明真正的白芨很可能正被囚禁、一时半会回不到宗门内。
如果能找到并救出她,没准可以趁机刷好感度,到剧情杀时的保障也有了——
但问题就在于剩余时间太少,以自己这等同于无的情报网和人脉,肯定没那么容易找到。
总之,想依靠白芨求生的这条路算是近乎堵死。
其二,眼下这个冒名顶替的女魔头,虽然暂时还看不出她动机,但未来必然是要杀人的。
会不会是她导致的宗门覆灭?
如果源头就是上官无心,那自己如果能在三天内讨好她,能不能免逃一死?
但…万一她不是罪魁祸首呢?万一自己无法及时讨好她呢?
万一刷了好感度之后、她还是顺手把自己砍了呢?
不确定因素还是太多了,把性命寄付在那种反派身上的感觉,秦芜并不喜欢。
从他的角度看,还是尽可能回避与女魔头的独处为好。
甚至如果没什么理由,不要轻易靠近这等危险人物。
如此说来…果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秦芜考虑到了逃跑。
只要离开这个剧情杀发生的宗门,比如回到家族内暂避风波,也许能苟命。
…但在原作里,他是被不明人士追杀而死的。
如果对方只是因为宗门大阵的保护,才没有轻易动手…那自己一离开宗门,直到抵达家族的路途中,全程等于引颈待戮的羔羊。
退一步讲,他其实不认得回自己家族的路,下山也只能是无头苍蝇般乱撞。
失去宗门庇护、人生地不熟的练气散修,能不能活下去也是个问题。
说不定没过两天会被魔修抓去炼进万魂幡。
秦芜眉头紧皱,端坐在自己的打坐毯上,大脑疯狂运作。
身为百万穿越大军的其中一员,好不容易来到修仙小说世界里,他可不想就此憋屈的死了——
一定,一定会有什么突破口的……
秦芜的思路又回到了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剧情关键角色:上官无心身上。
那女魔头来寻仇,为何故意要伪装成白芨的模样呢……
秦芜忽而意识到某个关键点。
宗门大阵!
有宗门大阵的庇护,只有手持令牌的弟子才能进入山门。
而外来者想进来,要么必须申请拜访获得临时令牌,要么就得实力超强、并且花费一番大功夫,才能偷偷潜入。
即便强如女魔头上官无心,也知道正面硬钢宗门大阵是吃力不讨好,所以才借白芨的身份令牌混进来。
另一方面,作为强力的保护措施,若要覆灭一个宗门,必然需要先对宗门大阵动手脚。
而要想破坏如此繁复且规模宏大的阵法,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换而言之…那些幕后黑手很有可能一早就开始对阵法的渗透和修改了,就等着在宗门大比时一口气出手。
如果能提前想办法修好宗门大阵…没准就能避免宗门覆灭的命运?
虽说一切都只是秦芜的猜测,但逻辑推理上来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他其实已经是在赌了,赌那些人真的是已经先偷偷破坏了大阵,接着再趁机搞事情。
秦芜不喜欢冒风险的赌博,但眼下只剩这个思路是有可实行性的、能够挽救宗门的途径。
找到努力的新方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就顺理成章地浮现在脑海中。
得想办法向宗门上层人士传达消息,最好能让长老级别的人亲自去检修大阵、加紧对阵眼的巡逻。
但他一个外门底层弟子,人微言轻,别说长老了,连跟内门弟子搭话的途径都没有。
…不,仔细想想的话,还是有的。
穿越来的日子虽然不长,但秦芜已经细心地把这玄星宗的规矩和环境都基本摸透了。
在宗门广场上,按规矩每周末都会展开为期两天的讲法大会,由各个领域的传功长老为新人弟子们答疑解惑。
今日正是周末的讲法大会第二天。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此刻,传授阵修知识的长老应该还在宗门广场上主持授业。
说干就干!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
秦芜猛然睁开眼睛、结束冥想,也顾不上换衣服,立刻动身前往宗门广场。
时间刻不容缓!
……
……
宗门广场上。
这里平日里基本冷冷清清,只偶尔会有弟子路过、或者相约在这里比试切磋。
不过此刻却是聚集了不少还在听讲的宗门外围弟子。
众多低级修士们按照自己所修之道,围绕在不同的传功长老身旁,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注意到了秦芜的身影,许多师妹的目光纷纷汇聚到他身上。
有些刚还在讨论道法的女修士,看到秦芜路过附近,忽而转换话题、开始大声跟闺蜜聊起了对道侣的择偶标准。
偶尔还有几个凑近他挤眉弄眼、甚至于大胆搭讪的女子,但秦芜都只默默绕开。
他已经习惯了同宗这些女修士们对自己或饥渴或憧憬或欣赏的目光。
等等…那边戴着黑色面纱的纤细女子…是“白芨”吗?
秦芜忽而眼神一凝。
那个女魔头居然不待在疗养室,跑到宗门广场上来了?
秦芜心头紧张起来。
但他发现,此刻的女魔头仿佛真把自己代入成了白芨,正跟其他众多女修士们端坐在剑修长老附近,颇有兴趣地在专心听讲。
以防万一,秦芜还是面无表情地悄悄拐了个弯、选择从男修士更多的地方绕路。
大多数男修士还是对秦芜漠不关心的,但也难免有少数人略显恶意的打量着他。
但秦芜现在都没空纠结这些杂事。
他放眼四周,很快找到了目标——那位看相貌约莫四十岁上下的黑胡子阵修长老。
与剑修、符修、丹修这种热门修行道的长老不同,此刻阵修长老的身侧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弟子。
阵修,狗都不练。
不过这恰好也给秦芜制造了方便。
他径直走近那位面相和善的矮个儿黑胡子长老,礼貌地拱手抱拳示意。
“打扰长老讲法了,晚辈秦芜有要事相告。”
虽说修真界的年龄不能从外表来判断,不过至少这位长老表面看起来还算年轻,跟老古董比起来应该能好说话些。
“喔?小友何事?”
黑胡子长老、以及十几个阵修的外门弟子们齐齐惊讶地看向他,秦芜顿时感到一股压力袭来。
不过他在公司早习惯了这等社交场合,面色只一瞬就恢复自然。
秦芜拿出向领导报告工作般的正经语气、不卑不亢地震声道:
“实不相瞒…晚辈对阵道略有研究,这几日在后山巡游时,常觉得宗门大阵的灵气流动有些异样……”
秦芜斟酌了番用辞,语气委婉道:
“毕竟正值宗门大比的关键当头,以防万一,我恳请长老派人在这两日仔细巡查检视一番宗门大阵的阵眼……”
“一派胡言!”
秦芜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和蔼的黑胡子长老就骤然拉下脸,粗鲁喝断了他。
“护宗大阵乃是我宗创始者玄星仙尊所留,其玄妙高深、岂是你这等无名小辈敢公开妄议的?哗众取宠!还不给我速速退下!”
面对长老暴烈且严厉的斥责声,秦芜紧皱起眉头,行礼的拱手动作也被气流冲的有些变形。
他心头感到有些怪异:这面相和蔼的长老怎么一听到护宗大阵,突然就变脸了?
金丹期的气场爆发出来、威压感席卷秦芜全身,周围一阵飞沙走石。
这如果不是在宗门内,秦芜感觉自己都要被气势当场撕碎。
虽说心中万分惊骇、身体战栗,但事已至此,秦芜不愿就此胆怯退下。
他咬紧牙关,靠意志力艰难顶住了这番威压,一字一顿地坚持道:
“…晚辈…并无…哗众取宠…之意,实乃为…宗门…着想…还请长老…三思……”
“你一个外门弟子,又非我阵修门下,哪知道大阵有误?无非是信口开河——哦等等,我知道你,你不是没落秦家那个旁支子弟么?”
黑胡子长老冷笑一声,收起威压,眼神中转而浮现贬低之意。
“我想想…是叫秦芜对吧,怎么,这回又是打哪家清白闺女的算盘?我可警告你,护宗大阵是宗门机密、不是你高谈阔论来吸引女子眼球的工具!”
“长老…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真心在为宗门提建议啊——!”
“住嘴!我不想与外门弟子动粗,你若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就别在这儿危言耸听,早些下去吧!”
黑胡子长老冷哼着愤然一甩袖、转身离开广场,那模样分明是根本不愿再秦芜多谈半句话。
“啧……”
秦芜脸色难看起来。
真有些奇怪…自己只说了两句要好好检修大阵,这长老怎么忽然就应激地翻脸不认人了?
就算他身份低微又声名狼藉,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凶吧……
“你这家伙!怎么把长老都给气走了!”
“噫,原来又是这个姓秦的小白脸…仗着有几分容貌就在宗门里混吃混喝,真不知白师姐究竟看上他哪点好了——”
不和谐的声音从身后的修士中传来,宛若实质性的箭矢般戳向秦芜的后背。
“看他脸长得好看呗,只会吃女人软饭的窝囊废一个,半点真本事都没有,这会被长老狠狠骂了,真大快人心啊!”
刚才黑胡子长老的斥责话语声如洪钟,把一众男修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此时此刻,秦芜独身站在宗门广场空地上,被众多男修士围过来指指点点,顷刻间沦为众矢之的。
“家族给那么多资源,修炼十多年还停在练气,找头猪来都比他强,心思都花到勾引良家女子身上了——”
“人渣!”
虽说这些刺耳批评跟他并无关系,但毕竟作为被众人指着鼻子唾骂的目标,秦芜还是觉得格外愤懑不平。
“喂!你们不准讲秦师兄坏话!他也很努力了好吗!”
在**般指责他的话语中,秦芜隐约听到,似乎是小师妹燕小盈在人群外围反驳喊叫的声音,尽力地在为他开脱。
但这反而更加引起了众人的群情激愤。
“努力?小师妹不要太偏袒这废物了,他要是真努力,怎么会连筑基的门槛都摸不到?”
“白芨师姐那么漂亮的未婚妻,这小子居然还看不上,自以为能再攀高枝,这不是纯纯势利眼?”
听着那些刺耳话语,秦芜思绪百转,最终心寒地叹了口气。
也罢…看这样子,估计他这个角色在宗门里的声望是负到掉渣的级别,基本不可能与宗门高层沟通。
要挽救宗门覆灭的命运,只能靠自己另想办法吗……
如果不是为了小师妹…老实说,秦芜有点不是很想管其他人的死活。
他自觉并不是那么大爱无私的类型,平日在乎的也只有自己、以及关系近的身边人,比如父母朋友之类的。
秦芜准备就此离开广场了。
——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修士们却缩成了个包围圈不让他通过,靠近时还有人伸手推搡他。
虽说心头愤懑,但秦芜的理性也知道,这群人只是在对原作的那个“渣男”发泄怨念。
他于是压抑着怒气,咬着牙、礼貌拱手道:
“…诸位师兄师弟行行好,我只借过一下,能否给个方便?”
“你看他还行礼呢,人模狗样的,这就是标准斯文败类的模样!”
“宗门里有这等败类,我都觉得恶心——”
“…你刚刚,说谁败类?”
一道清冷悦耳的女声忽而在众人间响起来,虽然话音不大,但却用灵力清晰地传入到了众人耳中。
“就是这个秦芜啊,他不务正业又花心放荡,白芨师姐也是瞎了眼才会愿意被许配给这种男子…呃,白师姐?!”
男子愤愤不平的抱怨在回头后、瞬间变为惊讶的叫声。
戴着掩面轻纱的“白芨”正站在人群外围的不远处,眼神冰冷。
这边的动静太大,连广场另一头的她也很难不注意到。
她足尖轻踩地面,下一刻就越过人群、轻盈的落在秦芜身侧。
仙袂飘飘、气质出尘,优雅冷冽的幽然体香熟悉地席卷秦芜的鼻尖,嗅起来有些醉人。
上官无心单手按在纤细腰肢间挂着的仙剑剑柄上,锐利的美眸环顾盯视周围刚才出言不逊的众人,冷声道:
“我的男人品性如何,可不是你们该有资格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