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却怎么也透不进这浓重如雾的烟层。整片天灰白,像谁随手涂了一层粉笔,没感情地擦掉了颜色。

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某种正在腐烂的记忆,吹进鼻腔,让人心烦。

陈凯睁眼的那一瞬,有点怔。

熟悉的天花板,陌生的晃动——是船。

回来了。副本。

他坐起身,床垫微微下陷,身侧的温度还在。

床边的座机静静躺着,电线被他昨晚提前拔了——像是提前掐断某种注定的诱饵。

他掏出手机,只亮了一下,看时间,也顺手点进群聊。屏幕发出幽蓝的光,照亮他沉默的脸。

他看手机的目的只有看时间和看群聊里有没有新的线索,至少目前手机没这么重要。

毕竟身在随时都可能死去的世界了哪有时间玩游戏,刷视频。

信息栏弹出信息,是他们行者的群聊。

他点开群聊。

【各位,都还好吗?】——王文

【我没事。】——钟烈

【昨晚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吗?】——郑义

【有。】——谢若曦

【嗯,有,我昨晚房门外有敲打声,我仔细一听是陈凯的声音,我怀疑是诡异不是真正的陈凯。】——谢若曦

陈凯微怔。

他昨晚根本没离开房间,想必谢若曦和他昨晚门外的谢若曦都是诡异扮演的。

【我...昨晚..也要其他行者敲我的..门。】——乌猫

【同样。】——张丽丹

【看来,我们每个人都被“拜访”了。】——王文

【不管昨晚那是谁……你们应该没开门吧?】——谢若曦

没人否认。

敲门的方式太拙劣,像一场试探,又像一场笑话。

若真有人开门,那不是胆子大,是脑子坏。

【还有——你们手机,座机有响过吗?你们有接吗?】——谢若曦

【响了。我手机静音没开,忽然震响,吓得我一激灵,直接滚进被子里装死。】——洪孔

【我也没接,装睡到底。中途听见门外有脚步,像是在走廊踱来踱去……不清楚什么时候走的,后来……我真睡着了。】——郑义

【陈凯,宰桦,周旋一,楚雄……还没回复。】——朴成训

【希望只是还没醒。】——王文

【一会儿,我们去他们房间看看吧。】——钟烈

【好。】

【一会汇合。】

群聊静了下去。

陈凯盯着那最后几条消息,没回。

他低头,听着风声。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像低语,一下一下,拍在心里。

——昨晚那敲门声,他也听见了。现在看来其他行者应该也都碰到了。

“要是……昨晚我开了门呢?”

陈凯靠在床头,轻声自语。语气却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雾,一点火星就能点着。

会死吗?

大概会吧。

可不是被直接杀死——诡异哪有那么简单。它们像黑夜里的钩子,从不硬来,只钩人心里最软的那一块。

它们杀人靠的不是刀,而是规则。

“诡异受限于规则。”

“规则能护人,也能埋人。”

昨夜那敲门声,现在回想,简直像一场活生生的“规则测试”。

陈凯垂眼,目光落在地毯上,像在看一条缝隙,一条通往地狱的门缝。

“现在看来……这艘游轮的规则,像是被分成两层。”

他分出两类。

前面三条,是“游轮规则”;后两条,则属于“夜深规则”。

可这规则,真的是规矩?还是诱饵?又或是……两者皆是?

“游轮规则——【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可以相信自己】。”

“夜深规则——【夜深锁好门】、【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理会】。”

五条。

像五根针,扎在脑子里,每一根都可能是生的关键,也可能是死的引线。

“哪条是真的?哪条是错的?或者……都是真的?又或,都错?”

陈凯指尖轻轻摩擦下巴,像是在磨一把看不见的刀。

“【可以相信自己】这条最像一剂毒糖。”

“副本知道,人在极端恐惧中,会本能地信自己,不信他人。”

“所以它顺水推舟,送上一条‘信自己’的规则,看似合理,实则……”

他想到那句开场提示——“你真的是一开始的自己吗?”

陈凯嘴角勾了一下,不带笑意。

“如果连‘自己’都不再可靠,那所谓的‘可以相信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陷阱?”

沉默在空气里发酵,屋外海风还在吹,像谁在耳边吹气,轻轻地,像试探。

“或者……它不是错的,只是……不全对。”

等陈凯回过神,手机屏幕上浮出几条未读消息。

集合时间定在三十分钟后,地点是宰桦房门外。目的很简单——看看那个失联的“人”,是否还活着。

他没回。

不想解释,直接出现就是最干脆的回答。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发还微微潮着,转身走进浴室。水声很快响起,像是谁在悄悄擦掉昨夜留下的痕迹。

——

电梯那层,空气仿佛比其他地方稀薄些。

宰桦的房间所在那一片电梯区域,几道身影沉默伫立,像等着上刑场的目击证人。

谢若曦抱臂靠墙,王文低头擦眼镜,钟烈靠在走廊窗边抽着烟,张丽丹和朴成训交头接耳,洪孔则一个人吃着炸鸡。

郑义和乌猫也陆续赶到,一共七人。

但少了一个。

“陈凯还没来?”谢若曦四下扫视,眉头一挑,心里默默道,“难不成真死了?”

她话音刚落,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众人齐刷刷转头,像被人一口气按住了脖子。

陈凯从电梯里慢悠悠走出来。

一只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正撕着面包角往嘴里塞。眼神平静,像是早晨出门上班碰见邻居。

“早啊。”他打了个招呼,声音懒洋洋的,像从睡梦里没完全醒来。

众人齐齐后退半步,脸色像被风抽了一巴掌。

郑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陈凯淡淡回应,继续啃他的早餐。

王文皱眉:“那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昨晚早睡,没看手机。”陈凯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早上醒来看你们要集合,就洗了个澡,顺手买了点吃的。”

轻描淡写,像是昨天根本没发生任何事。

空气沉了一秒。

没人说话。

他们彼此对视,每一双眼睛都像针一样,在陈凯脸上扎来扎去。

张丽丹忍不住把手悄悄伸进口袋,摸了摸随身道具,冰冷的触感让她心里稍微稳了点。

陈凯扫了众人一眼,忽然轻声说道:“我们是行者,对吧?”

语气不重,但像是石头丢进一潭死水。

众人神情微变。

这不是一句普通的确认,更像试探。

——诡异知不知道“行者”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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