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雕花木门在赫莉安身后重重合拢,枝型吊灯的光晕在门轴震颤中摇曳明灭。二人望着望着赫莉安消失的方向,任由烛光借她们的身形投出重重的影子。在一个颇为漫长的数十秒内,两人均不发一言,任由时钟规律的滴答声重复它机械的独奏。

直到一直飞鸟从彩窗前略过,两人才同时转向彼此:

““我得向你道歉。””

两股不同的嗓音在空气中共振出奇异的谐频。薇洛莉亚的尾音缠绕着刚玉的喉音,像两股逆向旋转的潮涌在测算仪中心达成平衡。深蓝和紫罗兰的眸子彼此对望,皆是颇为讶异地眨了眨眼,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让原本凝重的空气顿时间松懈了不少。

“我们好像有点默契过头了。”

“是呀,”刚玉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指尖划过自己手腕的红痕,“我猜你是想为我的手腕道歉。”

“而你则是在说我妹妹的事情了。”金发紫瞳的少女则无奈地耸了耸肩。

又是一阵沉默,这还真是她们两个之间第一次这么尴尬。

那……接下来该说什么?像通俗小说的角色那样,惶诚恐地对彼此点头鞠躬,像竞赛一样争着抢着罗列自己的不是?

真的有必要么?她们明明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清楚自己在什么事情上做得不尽人意,更明白对方并不会真正怪罪自己——她们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哪些事情是不可抗力。

或许,省掉这些略显繁琐的步骤,就简单的如此带过,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那我们就这样扯平?” 刚玉率先捅破了这层窗纸。

“让我先帮你消一下肿吧,”蓝裙少女指了指那瓷白手臂上的刺眼红痕,“如果看着它也能当做无事发生,这也太没心没肺了一点。”

彩绘的玻璃将暮色染得斑驳,在刚玉瓷白的手腕上投下细碎光斑。薇洛莉亚的指尖便小心而轻柔地抚过月牙形的红痕,几滴蜡液亦随她的动作绘成小小的术阵。

到了这时,烛人公主忽然又有些后悔了,她们实在离得太近过了头,让她能闻到船长小姐身上那股很淡且沉稳的雪松气息,整洁柔顺的发丝和小小的发旋也同样清晰可见。

从这个角度看去,刚玉的肩膀显得娇小,像是某种鸟雀,让她觉得她能一下把她环住。

烛人公主莫名感到淡淡的不自在,希望这个治疗能够快一点结束,但手指的动作却不禁微微一晃,像羽毛一样从肌肤上扫过,让刚玉的手臂因这微痒的触感轻颤了一下。

刚刚下意识紧握的时候还没有仔细留意,但刚玉的手腕真的给人一种好精致的感觉……

念头刚一生起,就被烛人公主迅速掐灭,她更加专注地集中到治疗术的使用——即使这对平时的她只是下意识而为——好摆脱那些要么沉重、要么叫人不自在的思绪。

至于刚玉,她也同样不像看起来那般沉稳。女孩低着头,也因此只能看见薇洛莉娅的手。那五指处处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柔软,像是某种细长的花瓣,而她垂落的白金色长发则有一种真正新开的花朵的甜香。

再加上蜡塑术变形并修复血肉的淡淡瘙痒,娇小的少女甚至有点点想闭上眼睛,但又觉得这或许是某种分外羞耻的事情,不能去做。她还感觉到那柔软的指尖时不时轻扫而过,这叫她更加心烦意乱。

一股微妙的焦躁感就这样盘桓在二人心头,她们既希望这个仪式性的消肿能快一点结束,但内心的某个侧面又希望在彼此面前多停留一会。

但无论二人怎么愿意,或者怎么不愿意,这也只是短短十几秒而已。薇洛莉亚的术法技巧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以了。"

刚玉的声线比预想中更沙哑。即使肌肤已经停止接触,那种奇怪的燥热感还是在二人中间盘旋。就算二人同时退开一步,那让人不自在的暧昧还是盈满了空气。

“你之前对赫莉安说的许诺和条件,是有料到她不会相信和接受么?” 薇洛莉亚仓促开口,像是要将某物挥去,“毕竟这些条件那些条件比我们先前的协议更加慷慨。”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有许多需要保密的内容,”刚玉垂下蓝色的眼眸,“但你在面对赤天鸣的挑拨时,依然对我足够信任。那么作为回报,我也应该在你面对亲人的怀疑时,能给你以更多的信心。”

话刚说出口,刚玉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多“不合时宜”——即使她的措辞已经足够冷淡克制。气氛又一次变得焦灼,叫人的心跳声都明显了几分,这让刚玉瓷白的耳根因此隐隐泛红,略带慌乱地扭转语气:

“不过最主要原因依然是我对我们的成功有充足的信心,因此以失败为前提的许诺无论多沉重,对我而言都是零成本。”

“洛琳小姐,”刚玉望向不知为何也红着脸的接待员,平静的语调却隐隐透露着对落荒而逃的急切,“我记得我们还为婚礼预定了两间连在一起的宴会厅,现在带我们过去吧,他们可不会停手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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