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祐树放弃成为执政官,要从中央消失的时候。
对当时的我来说,祐树是理所当然在身边的存在。
所以,我害怕他离开,拼命思考。
祐树是无法舍弃身边的人的好人。
所以,我利用了这一点。
「骑士的工作变得很辛苦。」
「可能是累积了疲劳。」
「但是,不能休息。」
「现在是最重要时刻。」
「怎么办?」
我就像要发泄自己的不安般,在酒席上对祐树这么说。
结果,祐树就以滑稽到极点的方式担心我的身体。
明明自己才刚被关上通往辉煌的出人头地之路。
看到他这种模样,我当然不可能忍耐。
假装借着酒意,和祐树睡在一起。
隔天早上,我假装打从心底反省,还装出烦恼已经一扫而空的模样。
——简单来说,我演出自己非常重视与祐树的身体连结。
――
然后,我强调自己不想放手,成功地束缚住祐树。
其实,我内心深处非常害怕。
不过,我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强调自己需要祐树的身体。
结果,祐树留在中央。
尽管他从事与过去经历相差甚远的监狱监视员工作。
他——祐树还是留在我天津・如月身边。
所以,祐树是我的。
我没有胆量,祐树留在中央后,我们还是拖拖拉拉地维持只有身体的关系。
如果我表明内心想法,祐树一定会接受我。
但是,被那个满身是血的龙抢走了。
我怎么可能原谅她。
祐树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那个想抢走他的狐狸精,就算杀了也不会痛。
我没有做任何坏事。
全部都是正确的。
如果有人敢指责我,不管是谁我都会砍死他。
没错,我做的是正确的事。
但是。
为什么。
祐树不肯看我呢?
只要是为了祐树,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就算与任何人为敌也无所谓。
所有碍事的人都会被我砍死。
但是,祐树看的不是我。
而是超过一半已经死亡,充满血腥味的肮脏东西。
为什么祐树要看着那么肮脏的东西呢?
不可以靠近哦,很脏哦。
比起那种东西,要看我啊。
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妨碍我们了。
没有坦率面对自己的我也有错。
所以,为了弥补过去没有在一起的份,让我们在一起吧。
我辞去骑士的工作,也离开帝都。
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只是一直做着舒服的事。
对我来说,只要有祐树就够了。
所以。
所以。
不要再让我看见染血的龙与食人公主了。
「为什么?」
无处发泄的思念,让手臂下意识地举起。
剑还握在毛的手中。
……如果往前踏一步挥下剑,就会砍伤祐树。
干脆把坏心眼的祐树双脚砍断,
让他一辈子离不开我身边或许也不错。
「你要看那些家伙吗?
不看我吗?」
…………
……………………
……啊啊。
因为那些家伙还在动,所以不行。
明明已经死了一半以上,却还依依不舍地抽搐着。
所以,温柔的祐树才会在意。
这样就没办法了。
让祐树担心也不好。
我来帮那些家伙结束生命。
举起剑。
回过头来的祐树,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这边。
旁边是满是鲜血的肉块。
原本像新雪般闪耀的银发,现在也沾满自己的血。
闭着眼睛,因痛苦而呼吸紊乱。
虽然放着不管也会死,但只要还活着,祐树就会被这家伙夺走。
既然如此,她必须尽快杀死对方,抢回祐树。
只要用剑尖刺向脖子或胸口数次,对方肯定会死。
当她出生的家族没落时,她就已经失去活着的价值。
过去的自己是个刚离开学院的天真小丫头,所以才会被情所惑。
如今,她已经不会被情所惑。
只要谨守身份,谨慎地活着就好了。
她不该冒昧地对死人出手,因为死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温暖。
既然如此,就算被烧死也不能抱怨。就用我憎恨的火焰将她的灵魂燃烧殆尽吧。
这个距离。
这个伤势。
血染之龙根本不可能存活。
去死吧。
她相信必杀一击,将剑尖刺了出去。
她没有丝毫犹豫。
她只想着用剑撕裂柔软的肌肉,将力量集中在一点。
滋噗。
剑刃埋进肉里的触感。
然而,她刺的不是可恨的血染之龙。
而是冲进两人之间的祐树。
她看见自己刺出的突刺刺进祐树的侧腹。
天津的脑袋里因为愤怒而染红。
这家伙在做什么?
明明这么喜欢她。
明明觉得就算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也无所谓。
然而这家伙却完全不理会我,只顾着保护肮脏的肉块。
开什么玩笑。
我哪里不好?
我比不上你拼命保护的肉块吗?
没这回事。
我是祐树的最爱。
除此之外,我绝不认同。
所以,我得把那个肉块切成碎片。
可是,祐树挺身挡在我面前。
祐树真是个坏孩子。
「得处罚你才行。」
「……?」
简直像在对不听话的小孩说话。
天津露出困扰的微笑。
拔出刺进的剑的同时。
她用剑身殴打祐树的脸。
鲜血啪哒一声溅到地板上。
经过特殊加工的剑身削掉脸部皮肤。
「痛吗?祐树,痛吗?很痛吧?非常痛吧?
——可是啊,我更痛。
懂吗?更痛哦。被祐树这么过分地对待,更痛哦。
所以啊,这是处罚。懂吗?懂吧?
懂吧?懂吧?懂吧?懂吧?懂吧!?」
天津露出鬼一般的表情。
用剑殴打祐树。
在不久前失去双臂,伤口也没有好好处理的情况下。
如果受到这样的打击,祐树肯定会死。
但是,愤怒到忘我的天津,依然像发疯一样持续殴打祐树。
祐树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但是。
「……住……手……」
声音。
虽然微弱,但十分清晰的声音。
响起了。
天津停止殴打祐树。
她的视线固定在某个方向。
在视线的前方。
倒在血泊中的少女,抬起了头。
「你……憎恨的……不是……祐树同学吧。」
食人姬——亚托莉。
「你一直想要的……夺走祐树同学的……
……你憎恨的……是我吧……!?」
她瞪着天津。
「……是吗?这么说来,你对祐树出手了。
你不自量力,贪得无厌,吃掉了祐树啊啊啊!!!」
天津一边叫喊。
一边往亚托莉的方向踏出一步。
毫不犹豫。
将自己的刚剑,砸了下去。
祐树再次想要介入。
但是,被铁块殴打无数次,皮肤被撕裂的身体。
然而,她并没有如他所愿,只是微微抽搐。
咚,钝重的声音响起。
亚托莉的头部喷出了鲜血。
——但是,顽强的头盖骨并没有被砍破。
亚托莉露出无畏的笑容。
"笨蛋……我的头,那种剑,砍不破的……"
亚托莉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十分清晰。
那么——天津举起剑,再次发动攻击。
这次是突刺。
她打算直接刺穿肋骨,刺穿心脏。
"——然后,只要这么说,你就会瞄准心脏了!"
亚托莉的上半身弹了起来。
原本趴着的身体翻转过来,用双臂接住了突刺。
手上的肉裂开,鲜血飞溅——但亚托莉的骨头没有被切断,就这样抱住了剑。
正因为能够预测突刺的轨道,才有可能做到这种绝技。
"什么!?你这家伙!"
天津慌张地想把剑抽回来,但被亚托莉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但是,光是抱住剑,亚托莉就没有胜算。
她大量出血,现在还在流着鲜血。
能正常活动的时间,大概只有几十秒。
"……好痛啊,这把剑!"
拼命抱着剑的亚托莉突然这么说道。
"用这么痛的剑——殴打祐树!?"
亚托莉的话,刺进了天津的心里。
"你啊,喜欢祐树吧!?
用这种东西,殴打喜欢的人!?
明明喜欢,却优先考虑自己的感情,胡乱挥舞!?"
亚托莉大喊。
她的眼里——泛着泪光。
"伤害喜欢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很痛苦!
我被独占欲和嫉妒驱使,咬了祐树的手臂!
因为我的错!
因为我的错,祐树少了一只手臂!
我明明不想再咬重要的人了!
我却输给无聊的感情,伤害了重要的人!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少、少啰嗦!"
天津踢了亚托莉一脚。
但是亚托莉却紧紧抱着剑尖,绝不放手。
"所以!我不想再伤害喜欢的人了!
而且,我不会原谅伤害祐树的人!"
"少啰嗦少啰嗦少啰嗦少啰嗦!
死不足惜的家伙少说大话!
祐树是属于我的!」
「——说实话,直到刚才为止,我都觉得只要能保护祐树先生,就算死掉也无所谓。
因为都是我害得祐树先生受了濒死的重伤!」
「那就去死吧,食人姬!
别来妨碍我和祐树!」
「……我才不是食人姬!」
「虽然我觉得死掉也无所谓。
但还是有不能死掉的理由!
——因为。
因为,被你那么一说,我越来越喜欢祐树了!」
——救了“白”和“亚托莉”。两个人都还活着。
明明自己也受了随时可能死掉的重伤。
明明她自己也放弃了活下去。
明明自己的手臂被咬掉了。
却像平时一样,好人模式全开。
去救了别人。
「我的名字是,“亚托莉”!
才不是什么,食人姬这种,恐怖的名字!」
亚托莉瞪着天津。
再过几秒,她就抱不住剑了。
但是,直到最后,她都不打算屈服。
「因为祐树先生会救我!
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死掉的!」
但是。
亚托莉的身体,违背本人的意志。
在极限到来的瞬间,我顿时浑身无力。
剑被拔了出来,仰面朝天的亚托莉。
天津的脸上浮现笑容。
然后,亚托莉的身体就直接被锐利的突刺——
「……你果然也是这样。」
亚托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剑没有砍到躯体。
濒死的少女将视线转向天津的腋下。
「因为祐树同学说会来救我。
……没错,我不能死。」
亚托莉的脑袋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似乎连支撑脖子的力量都用尽了。
但是天津没有看向那边,而是固定在跟亚托莉同样方向——自己的腋下。
在那里的……
她上气不接下气。
嘴巴和腹部都流着血。
一个娇小的女孩,握着剑柄。
「——你这血染之龙……!」
在她挥出刺击的瞬间。
完全固定住手腕的地方。
我被抓住了。
「不是,染血龙。」
腹部的伤口很大,一看就知道肠子都跑出来了。
随着这句话,他口中不断吐出暗红色的血液。
可是。
即使如此。
「——我是『白』。
不是,染血的龙。」
她带着坚定的意志,站在那里。
到目前为止,双方势均力敌。
对方完全压制住剑柄。
就算身体濒死,论力量的强弱,白还是占上风。
一旦天津移动重心或手腕,白就会当场被压制、打倒。
地板很硬,后脑勺一旦落地,就真的完蛋了。
不过,毕竟她已经快死了,要从这种胶着状态——
强行进攻,对现在的白来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天津的口中吐出想法。
「——为什么是祐树?」
「…………」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如果不是祐树,我就不会多管闲事。
我也不打算加害你们。
不仅如此,我一定会声援你们。
可是,只有祐树不行。
我一直喜欢他。从学院生时期就一直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也是祐树……?」
「……我也是……咳咳……那家伙也是……
喜欢祐树到无法自拔。」
「不行!绝对不行!我只喜欢祐树!
我不会把祐树交给你们这种怪物!」
白听到天津的这句话。
露出悲伤的表情。
「…………的确……咳……我们是……怪物,但是……」
滴滴答答。
随着话语,混浊的血液滴落。
「……就算这样,祐树是……我们的,所以……」
「所以……不要……伤害祐树……!」
没错。
现在白与亚托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祐树想要帮助她们。
即使他双手被扯断。
即使他身受重伤。
他还是想要帮助她们。
所以这次轮到她们帮助他,赌上性命。
结果,她们成功保护了祐树,觉得死也无所谓。
然而,祐树竟然再次想要帮助白与亚托莉。
明明可以抛下她们不管。
只要祐树能幸福地活着,这样就够了。
他却再次帮助她们。
可以赌上性命。
如果没有当时祐树说的话,自己与亚托莉早就用尽力气了吧。
但是,祐树的话给了她们力量。
在短短的时间内,削减生命,给予她们行动的力量。
所以。
直到最后。
为了保护祐树,她打算使用这个能力。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祐树。
我也喜欢祐树。
刚才只是有点激动,其实我很想马上照顾她。
我一定会让祐树幸福,让你们不用担心。
你们现在马上治疗,说不定还能得救。
所以——」
放开手吧。
天津用温柔的声音催促。但是——
「……我……」
亚托莉的声音突然响起。
虽然声音因为血液混浊,被空气的流动消磨殆尽。
亚托莉挤出最后的力量,继续说道。
「我很擅长读取他人的情感……
虽然……是因为在设施里,一直观察研究者的表情……
不过……因为事关性命……所以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大量出血,让亚托莉连焦点都无法对准,意识模糊的眼睛。
仰躺在地的亚托莉,确实地捕捉到天津。
「你的声音……是……在说谎……
你打算把祐树关起来,只属于你一个人。
……充满独占欲的——」
「……糟糕……」
白听到后,声音也很冷静。
她有着看穿一切动作的眼力。
警告着。
对方与嘴上说的相反,全身都处于紧张状态。
随时都能杀死自己。
「可恶……!」
天津看穿了自己的企图。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行动。
刚才的胶着状态,随着时间流逝,体力消耗的白处于劣势。
天津打算就这样拉开白的小手——
就在这一瞬间。
亚托莉在朦胧的意识中,拼命伸出手。
指尖抓住了天津的脚踝。
那是与年龄相符,弱小少女所不及的力量。
但是,对于正要发动攻击的天津来说,这成了绝妙的妨碍。
白没有错过这一幕,天津完全被击倒。
就这样,头朝地板撞了下去。
白从触感中确信天津不会起来。
亚托莉空虚地仰望白的脸。
安心地微笑。
两人一起,放松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