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看看!”
“懦夫可配不上我们的诺瓦尔少校!”
整个宴会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拔刀出鞘的声音,几十把钢刀在宴会厅里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在场的可都是刚刚参加完授勋仪式的指战员,他们不仅有佩刀,而且各个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战斗英雄。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可是货真价实的。
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估计连完整地说完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但雷德只是慢条斯理地解开礼服外套的纽扣,动作从容得像是在准备一场下午茶。
雷德并没有被这场面吓到,其实仔细观察的话,这些人并没有多少恶意。
在场的不少人都是看着蕾娜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老父亲的心态。
就好比自己亲眼看大的妹妹突然带了一个骑着鬼火的黄毛回来,当哥哥的不一拳给他揍飞已经算是有教养的了——
只不过现在雷德是那个黄毛。
雷德将外套仔细搭在椅背,卷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接受。”雷德的声音不大,声音温和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没有夸张的示威,没有傲慢的宣言,这种低调的自信反而让周围的军官们面面相觑。
那位最开始提出比斗的红发军官愣住了,他本来只想借着酒劲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一点考验,却没想到雷德答应得如此干脆。
短暂的寂静之后,宴会厅内又开始喧闹起来。
“有种!”
“让我第一个上!”
却没想到一旁蕾娜的眼神骤然变冷,她向前一步,宴会厅内的所有喧哗瞬间戛然而止。
“我的未婚夫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蕾娜的声音很轻,却让最开始挑衅的红发军官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除非你们想先过我这一关?”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灭了所有骚动。
哪有什么俗套的决斗桥段,被偏爱的人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内定成赢家了。
“说起来,”蕾娜突然转向人群,“我刚收到消息,下周的实战演习由我负责选拔红队成员。”
她灰蓝色的眸子扫过刚才拔刀的那些人:“相信诸位会踊跃报名?”
蕾娜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宴会厅。
刚才还上赶着凑热闹的军官们瞬间变了脸色,有人甚至还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除了雷德以外,在场的人任谁都知道,被蕾娜·诺瓦尔少校亲自操练意味着什么。
音乐适时响起,蕾娜向雷德伸出手:“跳支舞?”
雷德握住她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她带入舞池。
蕾娜的舞步一如既往地娴熟,军靴踩在镶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雷德先生,”蕾娜低声问,呼吸扫过雷德耳际,“没给你添麻烦吧?”
“如果把您这样有魅力的女士称作麻烦的话——”雷德搂着她转了个圈,“我愿意每天都被麻烦。”
蕾娜轻笑出声,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几个偷看的军官看呆了眼。
蕾娜和雷德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态在旁人眼中到底有多么亲密——
蕾娜的银发扫过雷德的肩膀,雷德的手掌贴在蕾娜的后背,两个人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当乐曲进入高潮时,蕾娜突然踮起脚尖,贴近雷德耳边:“谢谢你配合演出。”
蕾娜的唇几乎擦过雷德的耳垂:“不过下次有人挑衅,让我来处理。”
雷德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灰蓝色眼睛,眼睛里面盛满了柔软:“遵命,我亲爱的雇主小姐。”
“雷德,”蕾娜孩子气般地鼓起双颊,“叫‘亲爱的’就够了。”
雷德突然注意到,蕾娜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酡红——
原因其实不难猜,罪魁祸首肯定是刚才蕾娜帮自己挡下的那杯“血蔷薇”。
“……你醉了。”
“那又怎样?”
舞曲突然变得欢快,虽然在场的人不少都在军校里学过华尔兹,但他们最喜欢的还是骑兵舞——
就是雷德穿越前熟知的那种“膝盖毁灭舞”。
宴会厅的灯光突然被人调暗了三份,乐队的提琴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将弓弦猛地划过琴弦。
狂野的骑兵舞曲如野马般瞬间冲破了先前的优雅氛围,威尔逊少尉用仅剩的左臂仰头灌下半瓶烈酒。
玻璃瓶在镶木地板上摔得粉碎,却成了最好的开场鼓点。
十几个人瞬间围成圆圈,军靴在地板上刮出火星。
他们像训练时一样默契——左膝弯曲,右腿如军刀般向前踢出,笔直的腿线几乎与地面平行。
军裤的布料在剧烈运动下发出撕裂般的脆响,然而此时却无人顾及。
“来啊,雷德老弟!”
刚才还在挑衅他的红发军官莫尔森一把拽住雷德的肩膀,烈酒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真正的男人跳完这支舞还能站着才算本事!”
雷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卷入这场风暴。
鞋跟、玻璃杯、酒瓶,所有的东西都成了打击乐器。
刚才还在和雷德横眉冷对的莫尔森,此刻正搂着雷德的肩膀转圈,军帽歪戴在红发间,显得格外滑稽。
“蹲下!”有人大喊。
雷德条件发射般地屈膝,下一秒,三双军靴就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掀乱了雷德的额发。
地板在数不清的军靴踩踏下震颤,水晶杯在餐桌上叮当作响,也在为这群疯子伴奏。
角落里,蕾娜的银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醒目。
她倚着钢琴,手中的香槟杯早就换成了伏特加。
当雷德被推搡着转到她面前时,这位素来严肃的骑兵少校突然眨了眨眼——
然后抬脚踢飞了桌上的苹果,正中莫尔森的红色后脑勺。
“少校偷袭!”有人怪叫。
下一秒,蕾娜就劈开人群进入舞圈。
她的银发在旋转中散开,舞姿比任何人都要标准——
蕾娜右腿踢出的角度像是用尺量过:“在边境学的!”她大笑着对雷德喊道,“冬天取暖!”
汗水和酒精的气味蒸腾而起,但并不难闻。
雷德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位独臂的威尔逊少尉正倒立着喝酒,端来“血蔷薇”的汉森上尉把勋章挂在了侍者的托盘上,而刚刚还要和他决斗的莫尔森,此刻正跪在地上为他系紧松开的鞋带。
“你通过了考验,兄弟,”莫尔森醉醺醺地拍着雷德的大腿,“能跟我们一起跳‘骑兵风暴’的人,就是自己人!”
提琴的节奏越来越快,舞步也愈发疯狂。
当最后一段旋律炸响时,所有人同时腾空跃起,落地瞬间,几十把军刀同时出鞘,寒光在吊灯下织成一张银网。
“为了维多利亚王国!”刀尖共同指向蕾娜。
“为了诺瓦尔少校!”军刀互相碰撞。
雷德的领结早已不知去向,衬衫扣子崩开了三颗。
当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钢琴旁边时,发现蕾娜正望着狂欢的人群。
她手上的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烁,像是暴风雪中的灯塔。
雷德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却险些摔倒。
就在雷德即将亲吻地板时,一双手稳稳地还住了他的腰。
蕾娜身上混合着伏特加与柠檬皂的香气瞬间包围了他。
“怎么样,我的兵不错吧?”
蕾娜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八度,带着微醺的甜腻。
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军装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疤痕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
雷德抬头,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灰蓝色眼睛。
喝醉的蕾娜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温柔得不可思议。
蕾娜甚至无意识地用鼻尖蹭了蹭雷德的额头,让雷德的呼吸微微一滞。
乐队换了首舒缓的圆舞曲,但已经没人在意。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醉醺醺的军官,有人开始唱起跑调的军歌。
雷德低头一看,自己两只鞋的鞋带不知何时被莫尔森系在了一起。
雷德的嘴角不知为何泛起一抹笑意,笑骂道:
“一群疯子。”
蕾娜突然咯咯笑了起来,银发扫过雷德的脸颊:
“庆幸吧,以后你就要和这群疯子朝夕相处了。”
雷德微微蹙眉,线索瞬间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所以你提前命令女仆收拾别院里的房间是为了这个?”
诺瓦尔别院很大,雷德和蕾娜入住别院这么久,也只收拾出了必要的房间,绝大部分的房间里都还蒙着防尘布。
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公爵家的别院,住进三五百人完全没有压力——
作为军队的驻地再合适不过了。
要是这群人住进诺瓦尔别院,甭管是什么别院里的内鬼还是港区黑帮的红名单——
根本不足为惧好吗?
本来蕾娜最大的劣势就是在格兰城毫无根基,但如果有了这群疯子来协助的话——
没有比这些人更可靠的后盾了。
“不然呢?”
蕾娜撅起嘴,这个孩子气的表情出现在向来严肃的骑兵少校脸上有种奇妙的反差。
“雷德,”她突然凑近,呼吸里带着甜香,“你可以多依靠我一点。”
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楚蕾娜的睫毛,雷德注意到她右眼下方有颗极小的痣,平时被妆容遮盖得几乎看不见。
此刻的蕾娜不像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少校,倒像是某个邻家姑娘。
蕾娜的指腹轻轻划过雷德眼下的淡青色,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不要总是一个人忙前忙后了。”
雷德的黑眼圈放假的这两天已经消退了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淡淡的痕迹。
宴会厅的角落里,独臂少尉威尔逊突然发出响亮的鼾声,蕾娜被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雷德怀里缩了缩。
“你醉了,雇主小姐。”
“叫我‘亲爱的’——”蕾娜抗议到一半突然打了个酒嗝,结果她自己先笑出声来。
蕾娜歪头打量雷德,银发从肩头滑落。
“你知道吗?你的样子特别像……”
话音未落,蕾娜的额头已经抵在雷德肩上。
均匀的呼吸声告诉雷德,这位所向披靡的骑兵少校,此刻已经像个玩累的孩子般睡着了。
雷德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蕾娜在梦中无意识地还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雷德的颈窝。
走过宴会厅时,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威尔逊少尉突然睁开一只眼,对雷德竖起大拇指,其他“昏睡”的军官们此起彼伏地发出窃笑。
雷德无奈的摇头,却在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蕾娜时,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那枚铜戒正贴在雷德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