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源反应:零。”她眯起眼,“但咖啡壶还是温的。”
阿德里安的黑烟先一步渗入,在潮湿的砖地上勾勒出杂乱的脚印——至少十人,离开不超过半小时。墙上的煤油灯仍在燃烧,灯芯噼啪炸响,像某种倒计时。
深入二十步后,他们发现了第一具尸体。
审判官仰面倒在血泊里,铁面具被利器贯穿,露出下面惊愕的脸。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板,拖出五道带血的抓痕,仿佛死前拼命想抓住什么。赛琳娜蹲下,机械手指拨开他的领口——
“后颈注射痕迹,是神经毒素。”她冷笑,“看来第七枢机不喜欢留活口。”
阿德里安的目光移向尸体紧握的左手。掰开僵硬的手指,里面是一张烧焦的纸条,仅剩半行字迹可辨:
“主实验室已转移至旧城区——”
赛琳娜的机械鸟突然发出尖锐嗡鸣。它悬停在地窖尽头的铁笼前,笼门大开,锁链被整齐切断。笼底散落着几片编号布条,最新的一条写着:
D-7-30
“关键实验体转移了。”赛琳娜用鞋尖挑起布条,“但为什么特意留字条告诉我们新地址?”
阿德里安的黑烟扫过笼栏,残留的圣光能量与黑烟碰撞,炸出几星蓝火。他忽然转身走向角落——那里堆着几个空“瘟疫特效药”瓶子,其中一个瓶底黏着张便签:
“痛苦转化率92%,样本不足,需D-7-30补完。”
赛琳娜吹了个口哨:“看来我们亲爱的枢机大人实验做到一半,被人断了货。”她突然咧嘴一笑,“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正气得跳脚,把手下全派出去抓那个逃跑的D-7-30?”
阿德里安没回答。他凝视着便签上潦草的字迹——和医疗站账本上的笔迹相同。第七枢机的实验室确实在这里待过,但现在,他们正带着最关键的实验体,躲在旧城区的某个角落。
煤油灯的火苗凝固在玻璃罩中,连摇曳的资格都被剥夺。阿德里安的黑烟在地面匍匐,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咽喉的蟒蛇,躁动却不敢向前。赛琳娜的机械鸟悬停在半空,义眼的扫描光束在黑暗中划出僵直的绿线——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连铁笼里孩童们微弱的啜泣都消失了。
“哈。”她吹了声口哨,“连老鼠都学会装死了……”
话音未落,角落的阴影如墨水般晕开。
白灰色长袍的衣摆扫过地砖,没有一丝声响。他站在铁笼残骸旁,左手捧着一本皮质笔记,右手食指轻点青铜怀表的表盖。他抬头微笑,淡金色的瞳孔在烛光下像两枚冰冷的金币。
“初次见面,阿德里安阁下。”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得像在读一首挽歌,“第七枢机大人对您在火刑场的……表演,印象深刻。”
黑烟在阿德里安指间炸开又收缩。这个人的声音让他想起教会医学院的教授们——那些一边解剖活体一边讨论晚餐菜单的学者。
他的存在让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铅块。阿德里安的黑烟本能地蜷缩回袖口,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连颤抖都不敢。就连赛琳娜的机械鸟都停止了嗡鸣,收拢金属翅膀落在她肩上。
"温度下降了3.2度。"赛琳娜的义眼闪过数据流,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解剖刀,"有意思,圣光系什么时候能操控环境了?"
他轻笑一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医师小姐的观察力...令人愉悦。"他向前迈步,煤油灯的火苗突然矮了半截,"可惜结论错得可爱。"
阿德里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年前在教会受训时,他见过测试用的压力舱——此刻的窒息感就像被扔进抽干空气的舱体。黑烟在皮下疯狂游走,却连指尖都不敢探出。
"你..."阿德里安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到底..."
"鄙人只是个观众。"他用怀表边缘轻轻敲击笔记封面,皮革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来欣赏火刑场英雄的...续作。"他突然翻开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精确记录着阿德里安在火刑场每一秒的生理数据,"心跳峰值187,黑烟浓度超标7倍...真是漂亮的失控。"
赛琳娜突然插入两人之间,机械义眼迸出火花:"喂,自恋狂。你老板没教过你偷窥要付钱吗?"
他的视线第一次完全转向她,淡金色的瞳孔收缩成细线:"三十枚银币够吗?"他优雅地摘下手套,露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正好是...一个孩子的赎金。"
阿德里安的黑烟突然暴起,却在即将触及对方的瞬间凝固成冰晶状。他轻轻吹了口气,冰晶哗啦啦碎了一地。
"愤怒,恐惧,挣扎..."他弯腰拾起一块黑烟冰晶,对着灯光观察,"多完美的实验样本。"
赛琳娜的机械义眼咔嗒一声锁定对方怀表上的象牙骰子。“哎呀,这不是‘命运赌徒’系列吗?”她咧嘴一笑,“听说上一个戴这表的人……”
“——在赌自己能否承受真相时,输了。”他接话,骰子在指尖翻转,停在一个猩红的“I”字上,“您要试试赌注吗,医师小姐?”
赛琳娜突然把机械鸟召回肩头。“打扰了,绅士们的心理诊疗。”她倒退着走向地窖出口,右手抛起一枚蓝晶碎片,“我去确认下孩子们的心跳……顺便给某位枢机大人留张‘诊疗账单’。”
他轻笑:“请转告他,账目要‘清晰明了’。”
“保证让他‘心跳加速’。”她眨了下完好的右眼,消失在走廊阴影中。
"名字?"阿德里安强迫自己站直身体,黑烟在口腔里弥漫出血腥味,"至少让我知道...正在杀的是谁。"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煤油灯的火苗变成了诡异的蓝色。"终于问了点有趣的问题。"他抚摸着怀表上的裂痕,"他们叫我...镜面圣徒。不过——"
怀表"咔"地弹开,齿轮的阴影在脸上切割出支离破碎的线条:"——对将死之人而言,知道这个有意义吗?"
阿德里安的黑烟终于刺出,却在距对方三尺处溃散成雾。“你是谁?”他嘶声道。
“鄙人不过是个记录者。”他摩挲着笔记封面的烫金文字,《异常觉醒者观测日志·Vol.XIII》,“比如现在……”他忽然翻开一页,上面赫然是火刑场黑烟爆发的素描,“就在记录您面对‘祭品’时的选择。”
铁笼里,三十名孩童如人偶般静止,手腕上的针孔还在渗血。
“你本可以直接杀了他们。”阿德里安的黑烟开始扭曲。
“但那样就看不到……”他的怀表突然弹开,齿轮声如心跳轰鸣,“觉醒者最有趣的‘应激反应’了。”
他的白袍无风自动,怀表链上的骰子悬浮空中,定格成三面不同的数字,同时展示三幅不同的画面:
- I:他的身形开始坍缩,皮肤下浮现解剖图般的蓝色血管
- XIII:白袍化作枢机主教的圣光法衣,手中浮现滴血的权杖
- VII:脊椎暴长,头颅扭曲成狼形,獠牙滴落腐蚀性毒液
“现在……”三重声音同时响起,“面对您真实的模样吧。”
铁笼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变形声。阿德里安转头看去,那些静止的孩子正在以完全相同的频率眨眼——就像被同一根丝线操纵的木偶。
"别担心,他们很安全。"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温热的呼吸喷在阿德里安耳畔,"在您做出选择之前...我怎么会毁掉最好的观测素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