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特薇娅的身躯微微僵硬了一下。“什么叫适可而止?”小姑娘嗫喏来问。

“就是这样的亲密接触,”希珀丝眼眸平静,语调和缓,“殿下和安全局之间,到底还是盟友关系,私底下和我搂搂抱抱,如果传出去的话,恐怕大家会对殿下别有看法吧?”

“还是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为好。”

不知为何,放在平时,像是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就能说出来的话。

在眼下,明确了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后,想要摆出“接受但不回应”的态度,竟然如此之难。

希珀丝又轻轻咬了咬嘴唇内侧,觉得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虽说那感觉并不好。

但是,她想,这应该也算是一种观察,并且能够切实体会到人类情感的有效实践?

这也很难说清。唯一能得到验证的,是另一件事。

那是特薇娅的反应。

“……是这样吗?”

“嗯。显然如此。”

“那希珀丝姐姐会讨厌我吗?”

少女沉默片刻,在特薇娅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唇角。

然而组织好的,说出口的话语,却与这抹窃喜背道而驰。

“我很难判断殿下对于讨厌和喜欢的定义,”她先是闭上眼,然后睁开,试图压制着声音,压制着内心的心情,用着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来答,“对我来说,这种接触是一种未曾学习过的新范式。”

答了跟没答一样。希珀丝在心中埋汰了自己一句,然后又补充道:

“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感觉。”

小姑娘于是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恳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个稍稍任性一点的请求,不知道希珀丝姐姐能不能答应?”

“……殿下先说。”

“希珀丝姐姐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只听她低声道,“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一直知道的。”

“怎么?”

“过去小半年以来,希珀丝姐姐一直在学我怎么和人沟通,交流……不管是和别人,还是对我,都是这样。”

“但这对于希珀丝姐姐来说,却是很容易消耗自己精力的方式方法吧?”特薇娅的声音听着有些挣扎,“我不希望看到,希珀丝姐姐有意勉强自己来配合我。”

少女眨了眨眼: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

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特薇娅低低“唔”了一声:

“就是,嗯,不用对我的付出做出回应,也不用觉得自己怎么样……我无论为希珀丝姐姐做什么,都是无条件的。”

“也就是说,还请希珀丝姐姐自己,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吗?”

这么说着,小姑娘在她的怀里又蹭了蹭,抬眸看她,有些牵强地笑了:

“当然了,我也很清楚,我没法左右希珀丝姐姐的想法……所以如我所说,也只是一点任性的请求而已。”

“……”

希珀丝心想,说到底,还是因为,某位殿下不知道该如何和变化之后的她相处吧。

特薇娅对她的感情名为喜欢,实则却混杂着小姑娘自己的投射。

当然这不是说,将希珀丝当作某种代餐——关于这点,希珀丝已经有过相关的验证。

而是说,这样的感情是沉重的。

它掺杂了许多特薇娅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是非常好理解的事情。在漫长的过去里,作为王女殿下的特薇娅,是被大众所注视的存在。

正因如此,在以铁与血的纪律约束自己的同时,她才会在无形之中,将他人的愿望视作自己的愿望,失去了构建“自己”的机会。

而在政权灭亡,遇到希珀丝之后,她对希珀丝的所有付出,正蕴含着帮助她重建“自己”,进而领悟到爱惜自己的可能性——虽然这其中,有现在的希珀丝不记得的部分,但从特薇娅目前的表现来看,可以推断出来的是。

过去的她,是允许过特薇娅这么做的。

因此,基于以上种种,她决定在今时今日,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

这是对特薇娅的保护。

也许这对于一般人而言,是非常过分的事情。

但对于希珀丝来说,特薇娅对她的感情,曾切实地帮助她走出了最低谷的时期。

在那样明亮的银月,那样鲜活的野蔷薇面前,她心甘情愿保持缄默。

而且换个角度想,身处那样的政治环境当中。

不论怎么看,特薇娅都是无辜的。

所以,她绝不会对小姑娘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哪怕代价是对自己的残忍。

但那有什么所谓呢?

真正的幸福,从来都不是能被轻易摘取的。

“……”

最后,话又说回来了,她想。

和在只有一个人的星球上,无目的地流浪相比。

坐在原地,安心等待着这星球上,独属于她的那朵玫瑰绽开,已经是相当悠闲的事情了。

“殿下自便就好,”于是少女轻声道,“我就在这里。”

这种态度的回滚,显然没有让特薇娅察觉到更多的异常,这从小姑娘短促而带着欣喜的“嗯”中不难察觉。

希珀丝知道,她被自己骗到了。

但她不想让小姑娘继续盘问自己了,因为这对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她意识到,自己绝不能陷进去。“我来帮殿下拆包装。”被某位殿下搂住的希珀丝忽然说。

“包装?”

“燕尾蛋糕的。殿下还什么都没吃吧?”希珀丝道,“刚好我也有一件事,想和殿下详细聊聊。”

说着,她退后一步。

然后绕到桌前,从纸袋中取出盒子。

低着眼眸,想了想,决定从这件事的某个细节开始:

“在处理玫塞小姐后事的时候,苍蓝之剑的人向我回报说……嗯……”她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怎么?”

“这件事是蕾欧妮告诉我的,”希珀丝从旁取出叉子,“在玫塞小姐的住处里,发现了画在墙壁上的,提坦教的标志。”

“啊……”

“听说当天下午,殿下是陪着玫塞小姐回了她住处的。这件事属实吗?”

“是,”特薇娅微微颔首,“当时是我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另一件事?”希珀丝将切好的燕尾蛋糕,连同叉子一起递给小姑娘,平缓来问,“殿下是在指你从前的侍卫长,汉娜·冯·巴赫曼小姐吗?”

她看到某位殿下瞪大了双眼:“希珀丝姐姐……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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