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状态不对劲……)
如果之前的话,阿德里安已经冲上去治疗了,但是现在他并没有那么做。
审判官首领的铁面具下传来机械摩擦声:“执行净化程序。”三道人影从不同方位包抄而来,骨灰武器的冷光封死所有退路。
骨灰长刀劈裂酒桶,木屑飞溅中,阿德里安的黑烟化作流体屏障。刀刃切入烟雾的瞬间,他闷哼一声——腐蚀性剧痛顺着神经直窜大脑。
“左翼!”赛琳娜的警告刺入耳膜。
弩箭破空而至,黑烟勉强凝成漩涡偏转箭矢,却仍有一支擦过他的右肩。鲜血渗入黑袍,愈合速度明显迟缓。
首领的刀锋追魂索命,阿德里安被迫翻滚至墙角。黑烟缠住散落的酒桶掷向敌人,却在半空被弩箭射爆。
飞溅的酒精混着骨灰粉淋在审判官身上,阿德里安趁机将黑烟渗入酒液。
“轰!”
赛琳娜远程引爆火花,三名追兵瞬间被幽蓝火焰吞没。
(暂时拖住了……)
莉亚的呼吸已微弱如丝,阿德里安的内心仍然在挣扎。
(再拖下去就真的没时间了)
他跪在铁笼前,手指悬在她后颈的针孔上方。黑烟在指尖颤抖,像一条畏惧自己毒牙的蛇。
(上一次触碰伤口时,艾琳的血浸透了我的手……)
“哥哥……”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瞳孔扩散成无神的灰,“好冷……”
承重柱在火焰中崩裂,碎石如雨砸下。阿德里安的黑烟暴涨成穹顶护住铁笼,自己却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上砖墙。
(必须……快!)
他咬牙扑回笼边,手掌贴上她冰凉的皮肤。
黑烟刺入脊椎针孔的刹那,荧蓝色毒液逆流而上。阿德里安的血管如被冰锥穿刺,幻象在脑内炸开:
艾琳被铁链捆缚的脚踝
瘟疫村村民被治愈的场面
自己年幼时治疗的小猫
(艾琳的声音突然在脑海炸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样的力量!”)
(原来如此,我的力量是……)
他本能地将毒素导向最近的审判官。黑烟缠住首领脚踝的瞬间,对方突然僵直,铁面具下爆出电子元件的焦糊味。
“你……用了……我的……”面具下的人声戛然而止。
(痛苦的转移)
阿德里安的黑烟暴涨,化作穹顶护住铁笼,碎石砸在他的背上,划开数道血痕。烟尘中,莉亚冰凉的手指贴上他的脸。
“哥哥……”她的瞳孔涣散,却死死盯着他染血的袖口,“你身上沾的血……和那些穿白袍的人一样吗?”
他没有回答。
密道里,赛琳娜的机械信鸽指引着孩子们撤离。阿德里安靠在潮湿的砖墙上,锁骨处的淤青渗着黑血——未转移干净的毒素仍在侵蚀。
“神经阻断剂。”赛琳娜的冷笑从通讯器传来,“第七枢机最喜欢的小玩具,能让人在清醒中感受脊髓溶解。”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黑烟在指尖游走,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狂暴。
(艾琳是对的……他从未真正理解这份力量。)
治愈即伤害。救人即杀人。
阿德里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黑烟在伤口处盘旋,却迟迟没有愈合——这是他第一次抗拒使用这份力量。
"怎么?"赛琳娜的机械鸟扫描着他的伤口,"终于学会愧疚了?"
他骤然握拳,黑烟应激性暴涨!又在触及她目光的瞬间僵住。
赛琳娜的机械鸟眼睛闪烁着记录下这一幕:"精彩。你现在既恨教会,又怕变成教会——"她突然掰开他的拳头,"但最可笑的是,你连这份恐惧都不敢承认。"
医疗站的废墟在月光下像一具被剖开的尸体。阿德里安踩着焦黑的木板,黑袍下摆扫过地上散落的药瓶。他的指尖捏起一个空镇静剂瓶,月光透过玻璃,在瓶底映出一枚血色蜂鸟纹章。黑烟从他袖口渗出,如活物般缠绕瓶身,将纹章边缘的锯齿刻痕映照得愈发清晰。
"找到了。"他低声道。
机械信鸽扑棱着落在他肩头,义眼射出蓝光扫描纹章。【蜂鸟喙部第三道刻痕偏移0.3度】赛琳娜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子杂音,【第七枢机私人工坊的防伪标记。地窖坐标已锁定,三公里外废弃酿酒厂。】
阿德里安踢开脚边的圣水瓶。浑浊的液体从破碎的瓶口渗出,散发刺鼻的金属味。
"记忆清洁剂。"赛琳娜冷笑,【喝下去三分钟,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那些执事每完成一次任务就要喝这个——关于觉醒者,教会可不想留下任何证词】
【本来这就不是执事这种低阶人员能接触的事情,就算是审判官和圣殿骑士也只有部分高层的亲信才能了解,明确知道觉醒者存在的需要大司祭和审判骑士这种级别的人物。】
黑烟在阿德里安掌心翻涌,他凝视着这团混沌的能量。
"用痛苦治愈痛苦..."他喃喃自语,指尖的黑烟突然扭曲成尖锐的棱刺,又瞬间溃散,"这就是我们和教会的区别?他们用谎言掩盖杀戮,我们用杀戮揭露谎言?"
黑烟在他手腕上缠绕,像一条自噬的蛇。艾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当你用伤害来救人时,你救的到底是谁?"
远处传来孩童的啜泣声。莉亚和其他孩子蜷缩在残存的屋檐下,黑烟形成的屏障在他们周围缓缓流动。阿德里安的目光扫过插在焦木上的骨灰匕首——审判官撤退时留下的武器,刀刃还在微微颤动。
【信鸽会带孩子们去安全屋。】赛琳娜说,【你负责断后。那些喝了圣水的执事很快就会忘记今晚的事。】
黑烟分成数缕。一缕温柔地裹住孩子们,其余的如毒蛇般在废墟间游走。阿德里安看着自己的手,黑烟在指缝间流动。
(我和教会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他握紧拳头,黑烟应激性地暴涨。
掌心被玻璃割破的伤口渗出鲜血,他刻意延缓了愈合。疼痛让他想起老神父的话:"痛苦不会因为转移而消失,只会扩散。"
展开从火堆中抢出的半张记录纸,焦痕边缘的字迹灼烧着他的眼睛:
【D-7区新到货30件,纯度不足,需加倍骨灰催化。】
黑烟在他周身起伏,时而凝成利刃,时而散作薄雾。医疗站的残火渐渐熄灭,最后一点火星在夜风中挣扎着,就像他心中那个始终无法解答的问题:
当救赎的手段变得与罪恶无异时,这份力量究竟是恩赐,还是更精致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