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别院主卧室的纱帘,将雷德脸上的伤痕镀上一层柔和的蜜色。
那天蕾娜在他脸上留下的红痕已经结痂,像一道小小的闪电停留在雷德的颧骨之上。
“别动。”蕾娜皱眉,指腹沾着的药膏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
她的骑兵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那里有一道与雷德脸上如出一辙的淡色疤痕,是两年前在边境留下的。
雷德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这个高度恰好能让蕾娜微微俯身才能触到他的脸。
蕾娜身上飘来淡淡的柠檬和铁锈混合的香气,是佩剑的保养油和蕾娜惯用的柠檬皂混合的气息。
细嗅之下,还藏着只有这种距离才能闻到的,晨露般纯净的体香。
这是纯粹的、只属于蕾娜的气息。
“已经好了。”雷德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试图偏头,却被蕾娜用戴着铜戒的手指捏住下巴。
那枚登报时用的假婚戒在阳光下闪着狡黠的光,此刻正不怀好意地咯着雷德的皮肤。
本来只是临场作戏用的道具,但从那以后蕾娜却一直将那枚戒指戴在手上,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摘下。
虽然黄铜和真金的差别不大,但黄铜戒指总归是配不上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的。
雷德倒是也提过一嘴,但蕾娜拒绝的理由让雷德无法反驳。
已经登过报了,摘下或者换成其他款式会引发不必要的猜忌。
“我说了,别动。”蕾娜的拇指按在雷德唇角,药膏的清凉触感和蕾娜指腹的温度形成奇妙的对比。
蕾娜不自觉地凑近,雷德甚至能看清蕾娜根根分明的睫毛。
蕾娜一直坚持亲自为雷德处理伤口,这对于上司和下属来说,关系多少有点亲密了。
雷德也不是没反驳过,又不是小孩子了,涂药这种事自己又不是不能干。
但蕾娜只是露出稍显落寞,让雷德无法拒绝的表情:“这样能让战友在战场上多活一会。”
阳光突然偏移角度,将蕾娜后颈那片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照得发亮。
那里有一小块皮肤比周围更白,是常年被军装立领遮挡的痕迹。
雷德突然想起在港区的后巷看到的景象,维罗妮卡的手腕也有这样一块苍白的皮肤,只是布满了伤痕和淤青。
这个联想让雷德下意识地抓住蕾娜的手腕。
“疼?”
蕾娜停下动作,灰蓝色的瞳孔在近距离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
蕾娜的呼吸扫过雷德的鼻尖,带着早餐里她惯常饮用的红茶的气息。
雷德突然意识到危险,现在自己正面临职业生涯的最大危机。
蕾娜的魅力并不像维罗妮卡那样具有侵略性,而是像一杯兑了可乐,放慢冰块的烈酒——
看似温和,但当你察觉醉意的时候,早已沦陷。
面对蕾娜时,但凡只要有一次放松了防备,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
蕾娜永远不知道,她这些无意识的纯真反应,比她妹妹精心设计的任何诱惑都要致命百倍。
可恶,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啊!
这会对我开展工作带来不必要的压力的好不好!
所幸雷德在应对这种情况上很有经验,他必须岔开话题,就像一位成熟的牛郎应付难缠的客人时那样。
“恕我直言雇主小姐,”雷德故意板起脸,“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放弃所有的外出计划。”
雷德指的是红名单的事,但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蕾娜敞开的领口,那里有一滴汗珠正顺着锁骨优美的曲线缓缓下滑,最终消失在衬衫的阴影里。
雷德此前已经将从海洛伊丝那里获得的消息转告给了蕾娜——只包含她的名字出现在红名单上的部分。
蕾娜的名字现在挂在港区的悬赏上,确实是不太适合外出。
但蕾娜今天还是安排了外出的行程,并且还要求雷德陪同。
蕾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
“今天是国防军的授勋仪式,我们必须出席,护卫都是嫡系,现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国防军军官。”
“不会有事的。”
蕾娜说话时总会无意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她的唇瓣总是泛着水润的光泽
“而且,我会保护好你的。”
蕾娜突然倾身向前,一缕银发从她的肩头滑落,扫过雷德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说这话时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雷德,里面盛满令人心悸的坚定。
雷德几乎要沉溺在这片灰蓝色的海洋里,直到听见她补充道:
“别误会,我们现在毕竟是合作关系,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对我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仅此而已。”
蕾娜的理由总是这么令人无法反驳,但雷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雷德取回了冷静,嘴角露出熟悉的微笑:“遵命,我亲爱的雇主小姐。”
药膏从琉璃罐中挖取时发出粘稠的声响,薄荷的气息立刻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蕾娜继续将药膏抹在雷德伤痕的边缘,指腹无意识地描摹着伤疤的形状。
“下次对练”,蕾娜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我会避开脸。”
“心疼了?”雷德轻笑。
雷德预料中的肘击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却是蕾娜突然僵直的背影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骑兵军官,此刻竟因为一句调侃而语塞。
蕾娜转身的动作太过匆忙,差点带倒旁边的剑架,金属碰撞的声响惊飞了窗外偷窥的知更鸟。
阳光此刻完全笼罩了房间,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亲密得像对真正的夫妻。
“自己涂!”膝头的药罐滚落在地,蕾娜弯腰,将拾起来的药罐气急败坏地拍进雷德的掌心。
她走向衣架的背影挺拔如松,但雷德分明看见她偷偷用戴着铜戒的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铜戒在晨光中闪着温暖的光,与真金相比竟也不遑多让。
现在看来,这场戏似乎演得有些过于逼真了。